新霸王别姬(下)-秘实梦,有尽头¤从今以后,他们将是最亲密的伙伴,最自私的爱人。如若幸运,他们或许能相持相重,直至年暮。如若不幸,那么??
新霸王别姬(下)-秘实
梦,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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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他们将是最亲密的伙伴,最自私的爱人。如若幸运,他们或许能相持相重,直至年暮。如若不幸,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便是余生全部的幸运。
人生的许多事情充满着变数,一味强求只会适得其反。Samuel不知自己是生来如此还是后天锻就,他习惯悲观。对人对事习惯温和的原因就在于此,因为看到它时脑子里就勾勒出它最终冲向悬崖、分崩离析之貌,就难免不心生悲悯。悲悯往往催生同情,同情带来宽容。
曾经他也常常情绪激烈,之后渐渐开始收敛。选择当艺人之后,出于自身也出于职业要求,这种收敛就更加刻意。有时候他也会厌恶自己,比起衰老,他更感到害怕的是看着自己一步步朝一个陌生的方向走去。
尽管他认为适当宣泄出情绪才是正常且健康的,但他却似乎早早丢失了这项功能。
所以怨恨不会随意喷洒,爱意也同样失去了出口。他惭愧,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将爱说出口,以坦荡的姿态。拥抱对方,追随本能已经是他撕扯自我的最大尺度。
那晚之后,陆遗贝搬到了Samuel的楼上。
只要没有工作,他们的时间便都用来与彼此厮磨。或者挤出零星的空隙,把握住每一寸可能的时间,好像在与什么争分夺秒。
在陆遗贝的印象里,那段时间没有什么可细讲的,甚至没有什么能让人刻骨铭心去铭记的。大概是因为轰轰烈烈的东西太少,大多是一些平平淡淡的接触或言语,甚至有时没有言语。
很多时候,他就和Samuel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姚荷生,彼此无言,认真地干着自己手头上无聊的琐事,认真地,毫不关心彼此。他承认,起初,当很多这样的时刻来临时,他会天然的紧张,他寻觅一些拙劣的话头试图引起Samuel的注意,以期热络气氛。但Samuel却常常并不买账现代鲁宾逊,他寥寥的迎合像一颗石子丢进湖面乍起的几圈涟漪,缓慢地退却了。但Samuel会抱住陆遗贝,把下巴窝进陆遗贝的颈窝里,闭上眼待一会。
Samuel希望陆遗贝永远都不要感觉到,他每次试图寻找话题时带着的讨好。
有时他们也会亲热,从亲吻对方开始。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固定的时间。爱情是抽象的,但生活和生活里的人却是具象的,所以爱情只能是一种理想,理想是不能化作现实的。做爱可能是探寻爱情的一种捷径,更多的时候它和爱情没什么关系,它只能使两具肉体抱团取暖,相互慰藉。它的本质是被生活骑到了头上。
“你觉得我们会不会分手?”
陆遗贝很喜欢喝酒,多喝几杯他就会问这句话。
“你相信我说的话?”
“嗯,半信半不信。”
“为什么半信半不信?”
“因为你是聪明人,聪明人都会骗人。”
Samuel很大声地笑了两声,“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我总觉着,你兴许不会骗我。”
Samuel看着陆遗贝的两片嘴唇幅度很小地上下开合,平淡地讲着一些漫不经心的字眼。
Samuel很早就注意到他说话有个毛病,喜欢用“可能”“也许”这样的不确定性词汇。并且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一点和自己很像,比起尖锐直白的单刀直入,他们更喜欢迂回前进。
在类似这样无因无果的对话经历几次后,他们仍然对对方一无所知,譬如彼此的家庭关系、成长经历、甚至出生年月,但又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明察秋毫了一切。
也许正因为彼此都缺乏着正常社交的习惯,才让他们走到了一起。这世上的每个人与其他人都存在着个体差异,这些差异里大多刻画着彼此美好或糟糕的过往,彰显着灿烂或灰暗的人性,当和与自己相似的人相遇时,多少曾日夜担心的、难以启齿的羞耻与罪恶都可以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永远埋葬了。
很多人不太明白孤独并不来自于无人倾听,其实孤独往往来自于无法自我原谅,因为孤独而寻找的伴侣只是完成自我救赎的推力。
有一天,Samuel突然悟到一个道理:人最害怕的就是尝到甜头。一旦尝到甜头,离上瘾也就不远了。
瘾是最危险的东西,没有之一。
他合上看了半个月也没有看完的一本书,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缺了点东西,于是他起身把被子从卧室抱来,拥在怀里。还是感觉缺了什么。
最近陆遗贝因为顶替自己接了一部新戏,工作骤增。两人已经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你在哪里?”
接通电话后是Samuel先开口的。
“在片场啊,你呢?”
“在家,在看电视,电视里有你。”
“所以有点想你了。”
“我也想你。今天工作结束就回家。”
“好,我等你灵木瞳。”
挂断声随着忙乱的呼喊一齐落下,Samuel浏览完手机里铺天盖地有关陆遗贝与新戏女主角的绯闻。
他忽然感到有一种悲伤爬出了皮肤,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食到了穷途末路的滋味。
这天晚上Samuel在沙发上睡着了,睡了一夜。陆遗贝没有遵守约定按时回来,是第二天清晨出现在Samuel面前的。一同出现的还有八卦媒体爆出的疑似陆遗贝与绯闻女主角春宵一夜的新闻。
他看上去气色不好,是因为疲惫导致的精神不济的那种气色不好。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七零八落在额头前。Samuel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完全清醒了李承道,他只记得他好像抬起手抚摸了陆遗贝的左边脸颊,还说,“把我抱到床上去吧。”
“好。”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是Samuel第一次主动发出邀请。
该来的总是会来,不算意料之外,但还是措手不及。
自那天短暂的温存后,又有了几多时日他们没能相见。Samuel是过于敏感的人,他四通八达的触角对灾难具有更强烈的感知力。
消息爆出来的那天天气很好,是个雨天。
“当红影帝竟是gay,与神秘男夜会同性酒吧”
Samuel翻完新闻里的配图,有一张是他踏进“果儿”的,有一张是他在吧台抱着陆遗贝的,第二张很巧妙,利用光线与角度,只拍清了Samuel的脸,而陆遗贝的脸则十分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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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纪人让Samuel先停工回家,他需要和公关团队商量出一个应急方案。
“你在哪儿?”
是陆遗贝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暌违许久的故人。
“在家。”
“你……还好吗神剑七式?”
“……不好,可以来见见我吗?”
陆遗贝沉默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钥匙捅进锁眼,锁舌弹出。来人在门口收了伞,轻轻挂在了玄关处。
陆遗贝看上去心事重重,格外疲惫。他慢慢地走到沙发旁,又慢慢地坐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落在沙发上的细微声音,是自己重量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像曾经共同欢度过的一些亲密时光中一般,彼此无言,认真地关心着自己。
陆遗贝不想率先开口,他不想无耻到最后一步。
“照片是你找人拍的吧?还有那个酒吧你是知道它是什么酒吧的,对吧?”
“……是我。”
陆遗贝闭上了眼,他想,他们的关系终究是被宣判死刑了。他垂下头,双手扒在颈后,重重地将自己埋在膝盖间。
“为什么?……”Samuel抬了一下手,在空中挥了两下,打算制止陆遗贝的样子,“唉,算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想要的我都懂。”
“你懂什么?我想要的你都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呢?”
陆遗贝突然抬起头,泛起一丝讥诮又无奈的笑。
“不管你知不知道四叶莲,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不管你是真心实意或者虚情假意,我都不恨你。”
“为什么不恨我?你为什么不恨我呢?其实你现在还来的及,对媒体说约你去酒吧的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是我,拖我下水就是了。”
陆遗贝站起来,越来越激动的声音从Samuel的头顶穿过。
“虽然我早有预感,你我的关系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我每次见完你之后都告诉自己,赶紧与你结束。但每一次又都侥幸的想,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一次我一定会拒绝你。就这样因为我的贪念,无数个最后一次将我们推到了今天。所以我不恨你。
詹雯婷尽管我意识到你的背叛时,像被人甩了一个耳光,我痛苦,但我清楚那不是恨。”
“你放心,我是绝不会拖你下水的。”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和每一次叫他起床,唤他吃饭的语气一般无二。
陆遗贝好像失去全身力气一样的蹲了下去,抽泣声从细不可闻到越来越大。
夹杂着厚重鼻音的声音从低处传来,好像穿透了层层壁垒一样脱力而失真。
Samuel却没有停下,“我刚入行时王琼茶艺,演过话剧,不挣钱,但我很喜欢。其中有一场戏的台词我到现在还记得。”
“黑夜是无上宽容的圣母,它知道谁在迎风摆柳,谁在暗通款曲。但它无言,只是寂静的去包容,去消化。一切的藏污纳垢早在黎明来临之前,就被黑夜处理干净了。太阳不过担了虚名。所以你讲当新日出生,普照万物,一切污秽扫除,又是一个崭新的世间,我是不能赞同的。”
“你懂不懂?黑夜给的叫成全,是大爱。”
Samuel从地上拉起哭泣的少年,展开双臂将他拥入怀里。
他感觉自己的胸前很快濡湿了一片,是少年珍贵的泪水染就。Samuel一只手环住少年过于纤细的腰肢,一只手在脊背上轻轻拍打,帮他顺气。
他的怀抱太温暖太博大,将少年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坚强与脆弱、洁净与肮脏一并纳入,拆开了揉碎了,细细品咽,最终无私的吞下。多么宽宏大量,又多么不近人情。
少年一把推开他,昂起脸,眼里不断冒出的泪水像是永远都擦不干。
“我不懂什么叫大爱。如果你爱我,那我们的爱肯定是小爱。”少年的喉头上下滚动着,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我只要小爱,不要大爱。但你没有爱,你从没有把我当爱人不是吗?”
“你说我是你的信仰,是你的追求。可你高看我了,我不是神,也不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个人。但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你只把我看作一个理念,关于美的理念,从头到尾你都只爱你自己,不是吗?”
他为什么总喜欢用疑问句?既然是来讨伐为何不轰轰烈烈,兵戈相见。一口一个“不是吗”像一把锈了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剌在身上,最是难熬。
Samuel看着少年的脸庞油耗计算公式,因为过度用力的哭泣,导致眼睛、鼻子、甚至耳朵都是红的,他的皮肤总是这样敏感,热了会红、冷了会红、紧张会红、害羞会红,可它又是那样细腻,最温润的羊脂玉、最顺滑的苏州锦的触感也比不上它的万一。
染回原色的头发软趴趴地垂在额头前,细碎的发丝遮住了眼皮,只是那双眼还是那么清澈明亮,他没有见过银河的壮阔,但他曾听人说银河里的星是比钻石还闪亮的存在。想象里,那样耀眼的光芒大概也就是这般模样。
“不是的,不是的……”
Samuel承认自己对少年的感情并不纯粹,他为此常深深地厌恶自己。他想,爱一个人是要对他百般呵护,万般珍惜的。可有时候想着这个人,看着这个人,就生出了邪恶的念想。眼前的人像一头灵动的鹿,无知地闯入到雾气缭绕的深林里额勒金德,前方是猎人布下的甜蜜陷阱,它却毫无知觉一头扎了进去。让他当那个猎人吧,圈禁他,独占他,折磨他,享用他,把美味拆骨入腹,融为一体,最终飞出升天。他早已分不清这究竟是爱还是占有。
可少年是鬼斧神工的艺术品,是造物者的壮举。他不可以也绝不允许自己玷污这一切。只是动一动那样的念头都是极大的罪过。
爱是脆弱的,不可以达到极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可以,盛极必衰,物极必反石神伟。他明白永恒是违反宇宙规律的悖论,他不求千年万年,只求这一世长长久久,也算不得贪得无厌吧。
所以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如果我们终将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那么他将毫不犹豫的选择毁灭自己。
“你是我的信仰,我的理想,所以我要用一生去投入你,迎合你。”
“我以为,这世界上的爱情有很多种,我不敢说我给你的爱是最好的,但我确信是尽我所能了。”
周遭安静地如同一个吊唁会,只有微弱的抽泣声敲打着门窗,挂在墙面上的钟表按部就班地行走,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如现在这般,人们心怀痛苦,面容肃穆,虔诚的为时间老人悼念。
“我想你怨我做的不够多也好,不够好也罢,我都能够接受。或许你对我存了逢场作戏的心思,但也没什么紧要。可是当你怀疑我是否爱你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不爱你的。”
他从来多沉默,即使是曾经那样蜜里调油的时刻,也很少迸发出热烈的言语。
今天说的或许有些多了,他感觉嗓子疼、鼻子疼、眼睛也疼、头也疼。如果对面有方镜子,能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恐怕是一副目眦欲裂的狰狞形容。
“你知道你最让人讨厌的是什么吗?是你的自以为是。你自以为是的了解,自以为是的保护,自以为是的宽容,你认为你是圣母吗?还是神?都不是,这他妈的都只是你自己的自以为是!”
“你从来都没有懂我在说什么。”
“今天是这样,以前也是这样。你知不知道,当两个人选择在一起的时候,你和我就不存在了。”
陆遗贝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窗外,拿起斜倒在鞋柜的伞。未干的雨滴顺着伞布掉落下来,坦然地接受粉身碎骨的命运。
外边雨还在下。
“要降温了,你的被子太薄了。”
少年的声音在锁舌与卡槽完美地结合后,被阻挡在了另一个空间大街小巷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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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
要离开的那一天晴空万里,初秋雨后的好天气。
Samuel飞墨尔本的航班非常准时,他的经纪人来送他,临行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保重。”
“保重。”
Samuel冲他笑了一下,示意自己还好。
虽然他一点也不好,事业跌入底谷,也没有重头再来的气力。
他尝试把自己关在家里半个月,希望忘掉一些事情,效果不太理想。
经纪人建议他去国外发展,外国的环境相对宽松一些。他想了想,觉得去国外可以衫本彩,发展就算了。
经纪人说那就去澳洲吧,南半球的岛屿,是与这里四季相反的国度。
他想象着,当他站在南半球的墨尔本,陆遗贝站在北半球的北京。当澳洲白雪皑皑时,北京正春暖花开。空间不可以重叠,时间也无法压缩。即使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却永远无法经历相同的感受。其实他们很早以前就已经南北相隔,早在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候,早在迫不及待抓住彼此的时候,或者更早,早在初次相遇的时候。
他的经纪人将他送到安检口,拍拍他的肩膀,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说出口的只是“人生如戏,……”
“哎,一路平安。”
他知道经纪人想说什么,人生如戏,但人生不是戏。
好的演员不仅要入得了戏,更得出的了戏。
他不算好演员,戏里的人生太精彩,让他迷恋,让他沦陷。
他想起选角结束那天,少年笑着对他讲,“哥哥你是霸王。”
夕照从长廊的窗里透进来,笼在少年的头发上、身上。
或许我是霸王。
那天没说出口的,你是虞姬。
霸王忠义,虞姬多情。此种情义世间少有,只是世事难全。
霸王虞姬,终要一别。
路有万条,梦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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