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合成的物质的名字-雨季未醒 夏天，下午。首师附高中实验室楼的二层。明黄的阳光穿过实验室的透明玻璃器皿，在桌子上留下半透明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合成的物质的名字-雨季未醒

夏天，下午。首师附高中实验室楼的二层。明黄的阳光穿过实验室的透明玻璃器皿，在桌子上留下半透明的影子。我和达尔、丽羽在一个小组。调制着课本上的物质。透明的液体在阳光下晒着。
丽羽说实验室的自来水龙头不出水，烧杯量筒都涮不干净。达尔很小心地从量筒中倒出一半的失败品拿给我。
“嘉措，你去把这些失败品倒了，顺便把瓶子洗干净。崔景富”
“怎么又是我。”
“你打赌输了嘛，一定要洗干净然后擦干哦。”
嘉措嘟着嘴，离开了实验室。
达尔是学校里的名人。篮球打得好，长得也讨女生喜欢。每次路过操场，总有在场边尖叫的女生。
嘉措拿着装着锥形瓶，走向楼道里。一个老教授，拄着拐从办公室出来史正良，一边躲避着课间蹿动的人流，一遍艰难的行走。他突然在嘉措面前停下来，有些激动地指着嘉措。
“老教授没有教过我的课，应该也不认识我啊。”嘉措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声沧海行云录。
嘉措正在纳闷，老教授扔下拐杖，抢过了嘉措手里的锥形瓶，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一个沉重的声音打断了楼道的嘈杂。
嘉措惊讶地看着老教授倒在地上，眉毛颤抖着，嘴角却在笑。短暂的安静过后，楼道里瞬间炸了锅，尖叫刺穿了每个教室的玻璃。教导主任闻声赶了过来，看到倒地的教授，焦急地拿起电话呼叫救护车。更多的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安抚着周围的学生，收拾着摔碎的锥形瓶。人群声音慢慢小了下来。过了一会，丽羽和达尔从实验室探出头来。看到躺在地上的教授，丽羽有些红润的面颊瞬间变得煞白 ，不由得尖叫了起来，楼道的安静再次被打破了。达尔站在一旁靠着门框，一言不发地看着嘉措。
“丽羽的反应，未免有些太迟钝了吧。”嘉措想着，依旧没有说出声音。
这未免太离奇了吧。嘉措心里这么想着，和达尔一起走进了派出所录口供。坐在前面的警察是个用左手写着记录，差点碰倒了一旁的台灯琼芳登。两人竭力回想着失败品的配方。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实验的步骤和书上有什么区别。总之，两人应该是调和出了一种意料之外的物质。医院给出了详细的报告前缘席慕容，却怎么也和两人准备合成的物质对不上号。而教授所用的那个锥形瓶，早已摔裂被打扫掉了。
在病房里，教授意识模糊，嘉措坐在一旁紧张的抓着教授的手。
“嘉措呀，你快高考了吧？”
“您为什么要喝下我们实验的废液啊！”
教授没有回答，“好好考，放轻松，这只是你漫长人生的一个起点。”
漫长地等待，只有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蜂鸣。
在一旁的达尔，静静地看着，想要提醒嘉措什么，欲言又止。
从医院的病房走出来的时候，嘉措有些魂不守舍，上高中的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变故。老教授是最近刚刚调来的特级教师，也是满负盛名的科学家，执意要来高中执教。通常做科研的人都在大学做教授，而不会来高中执教。看新闻上的报道，教授是为了让下一代感受最前沿的科学氛围。教授定期会在学校做一些小的科普讲座，主要也是关于化学的。嘉措很是仰慕这位教授，立志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在一旁的达尔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旁若无人。嘉措惊讶地看着达尔。
“你在笑什么？”
“你不觉很奇怪吗，这一天发生的事，太有意思了。”
“但是教授……”
“是的，那真是可惜。”达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德贾明哈，我是在笑，那个警察，是个左撇子。”
“这有什么好笑的啊到底？”
“你早晚会知道的。”达尔带着神秘的笑容，在家门口和嘉措道了别，留下满脸疑问的嘉措。达尔手里抓着一张奇怪的字条。这是临走前教授塞给他的，写着不明所以的字母。
第二天早晨教授去世的消息就传开了。学校封锁了化学实验室，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实验室应该是再也不会开放了。这次的事件最终还是被定性为了自杀。“教授可是化学领域的科学家，不可能不知道喝下一瓶未知的液体有多危险。”“这人研究科学疯了吧。”媒体吵吵嚷嚷的议论了一个月，最终还是被一线明星出轨吸引了注意力。
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月明星稀，嘉措从教室走出来，迎面碰到了抓着篮球的达尔。
“达尔？大家不都在报志愿吗，你这么快就填完出来了吗？”
“我啊，成绩也就那样，怎么报都高不了。”
“好好填嘛，认真一点，毕竟是大事。哦对了，你知道吗正味记，实验室被封了。”
“当然知道，虽然我不爱去实验室。我的东西还落在了那里，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让我取回来了吧。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报了什么专业啊？”达尔漫不经心地问，好像是出于礼节的询问，并不怎么关心答案。
“我？当然是化学了。”嘉措推了下眼镜。
两人从志愿慢慢聊到了人生理想。
达尔很困惑“你问我的选择，我也不清楚。我没有特别的想法，不管选择什么，最后的结果都会一样。随着人的衰老，一切都在走下坡路。记忆力，精力，体力等等等等…”达尔望着星空，眼神闪烁。侧脸还是那么帅，难怪那么多粉丝，嘉措心想。
达尔继续说着，“人的一生就像一个凸二次函数，在到达的一个顶点之后不断地走下坡路，明明已经没有了什么期待，却还要漫长地等待死亡。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一直活在这个函数的顶点。”
“而这个顶点，就是现在。”说着达尔转过头看着嘉措，笑得很开心。
嘉措撇过头，躲开了达尔的目光，推了下自己的眼镜，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人生和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与乐趣，我会穷极一生去探索。做一个学者才是我的理想。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和同一个人一起探索鸡婆大师。”
良久的安静过后，达尔淡淡地说，“书呆子。”
这是嘉措听达尔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陈旧的居民楼，脱落的墙皮，木书架，实验台，瓶瓶罐罐，书桌旁，男人伏案。白发被台灯染成了黄色。黑框眼镜，钢笔，草稿，旧报纸，成堆的资料。墙边挂着老照片，照片里是男人年轻的模样。
“还在看资料呢？”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可能知道了，那天我们合成的是什么。”
“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放弃达尔吗？”丽羽从后面抱住男人。
“是啊。我总觉得，达尔不会轻易放弃自己。高考前的那个晚上，达尔和我聊了很久。”
“达尔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很珍惜，我们三个在高中时的那段时光。他说如果可以艾儿长靴，他希望自己的时间永远的停在那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很坦然，感觉不到他情绪的波动。好像是练习了很多遍的台词。那个夜晚的印象缠绕了我半辈子。”
嘉措停顿了一会。
“两个人都很长时间不说话，他抱着篮球，我抱着书包。我总觉那时得应该还有些什么要说的，却谁都没有开口。”
报完志愿之后，嘉措就没有见过达尔了。再次听到达尔的消息，是听说他没有去参加考试。之后听说，人也消失了。警方调查了很久，只发现了学校化学实验室的封条被打开过，没有再多线索。嘉措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纸上激动地记下了什么。额头的汗水滑落，渗入了脸上的皱纹里。
过了一会，嘉措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达尔以前很喜欢你。”
“别想太多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总会有些线索的，怎么可能就那么消失了，尸体都没有找到。”
“这么多年了，能找的线索都找过了吧。”丽羽看了看日历，“又是一年高考了。”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去参加考试，你会怎么办？”嘉措突然转过头，看着丽羽问她。
丽羽沉默了一会。
“我啊，想要放弃这个机会。我一点也不想回去。”丽羽低着头，“过去固然好，但是完整的走完一辈子才是正确的选择吧。不停留，也不抢步伐，按部就班，我所经历的一切，使我成为我。只要足够耐心，余生也会有惊喜。”
她抬头冲着嘉措挤出一个笑脸。
“不早了，休息吧。”
“哦对了，我明天要去找我的大学导师。”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叙叙旧。”
丽羽关了台灯。冷色的月光照在旧报纸的上。同一所学校教授和少年先后自杀的新闻占据了大大小小的版面。
第二天，丽羽一早就出了门，去学校办理她和嘉措的退休手续。在办公室里，丽羽听到了窗外机械敲击的噪声。
“学校在施工吗？”丽羽问。
“对啊，旧教室要拆了，小房子楼层低，房间也小。学校也要想着扩招了嘛。”年轻的工作人员回答她，很平淡。
等待的过程中丽羽一直在窗边看着施工队在教室旁边走走停停。
丽羽回到家时，家里还如往常一样，熟悉的玄关，熟悉的阳光。除了从浴室里流出来的水。丽羽一边走向浴室，一边念叨着，“这是怎么回事，用完水龙头都忘记关的，老糊涂了吗？”
进入浴室，丽羽看到了嘉措穿的条纹衬衫和西裤飘在浴缸里。沉在浴缸底部的，还有嘉措的黑框眼镜。浴缸里的水很透明，没有任何血迹。丽羽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一边喊着嘉措的名字一边冲向书房。书房里空荡荡的，窗户却紧闭着。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浴缸里的水，泛着淡淡的蓝色。
平板电脑的页面，还停留在某年的高考题目。桌上很凌乱，草稿纸上是简单的中学公式和演算过程。丽羽看到了扯下了一半的草稿纸和打开了笔帽的马克记号笔。
扯下的一半稿纸，被压在平板电脑下面。丽羽翻开稿纸，是嘉措的字条。
“丽羽，我先走了，不要等我。”
字是用钢笔写的，嘉措的字迹。丽羽抓起桌上所有的资料塞到包里，冲向了首师附的高中。丽羽在出租车里仔细看着嘉措的草稿纸，发现了一个小的计算错误。“这么多年了，还是会算错。”
化学实验室，白色立柜九鼎迷踪，里面放满了试剂。试剂柜旁边醒来，嘉措穿着白色大褂。他有些吃力地站起来，对着药品柜的玻璃，看着玻璃窗的反光。倒影是年轻的模样。一切都和他猜测的一样。这种合成物，只是少量饮用的话，人就会当场死亡，舍弃肉体的同时，意识会回到过去，附加在过去自己的身体上。经过嘉措的计算，全身浸泡高浓度的合成物，意识就会连着当前的身体一起，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
实验室的门响了，达尔的声音传过来，嘉措慌张地躲到试剂柜的后面符思思。
“嘉措去哪了？”
“他说给老师送完作业一会就到。”丽羽的声音传过来。
嘉措偷偷绕过他们的视线，从门口溜了出去。嘉措在门外的走廊，靠着实验室的外墙，等了好一会，才从门外进来。
“达尔，今天的实验是什么来着？”
“你小子脑子不灵了吗，真罕见啊。实验手册第108页，打开看看。”达尔戏谑地说。
嘉措达尔和丽羽三人在实验室呆了很久。直到快要放学。达尔分流着调试好的物质。
达尔把分流好的试剂交给嘉措，让他拿去倒掉。此时的达尔和丽羽一定以为，他们又合成了什么没有价值的东西，除了达尔。
达尔在出门的时候果不其然地撞到了老教授，嘉措极力反抗，教授抢走了嘉措手里的锥形瓶。尽管嘉措也很想阻止老教授，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他回来的首要目的，是阻止达尔的消失。
教授应声倒地。
派出所，病房。没日没夜的复习。报志愿的那天晚上。嘉措和达尔坐在篮球场旁边。沉默良久。
“嘉措，你最近好像变得很成熟。”
“怎么了达尔，我变帅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好像变了个人，变得很果断。”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达尔说这句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兴奋。
“我不明白...”嘉措心里咯噔一下，很惊讶。
“你终于，也回到这里了。”嘉措看着达尔。达尔罕见的笑了。“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回来的，但是很欢迎你。”
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了。
达尔还是没来考试，嘉措看着旁边闲置的座位，课桌的右上角贴着达尔的名字。
又一次，嘉措回到实验室。嘉措知道，这是他不可多得的机会，这一次他一定要阻止达尔消失。如果他没猜错，达尔就是喝下了这瓶调制好的药剂，才消失的。因为那天晚上，达尔聊天的时候，他说了“也”字。
达尔在用玻璃棒引流合成物溶液的时候，嘉措觉得是时机了。嘉措冲过去消防员服装图片，企图撞翻达尔拿着的玻璃器皿。
就在嘉措闭上眼准备装上达尔偶然之间合成的物质的时候，达尔轻轻地闪开了。像是发觉了嘉措的动作一样，达尔默不作声而又熟练地躲开。嘉措撞在了对侧的试剂柜上。
“你是睡眠不足吗，站都站不稳了。”达尔看着烧杯中的液体，一边晃动一边说。
嘉措知道，这次他又失败了。在此后数不清的时间里，嘉措无数次地想要拯救达尔。但是最终都失败了，就像是达尔有意化解了一样，达尔仿佛知道嘉措所有的动作。像是一个老棋友，知道对手所有的套路。达尔还是像往常一样，泰然自若。
头被柜子撞到的嘉措，呻吟着，想起了达尔在报志愿的晚上说过的话。他清楚地记得达尔说，他人生的顶点就是现在。嘉措懊悔着，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嘉措在做的，就是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空里，徘徊了多久，做了多少努力，他无数次地想要拯救达尔，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
这是达尔的选择，留在过去。这才是他最好的时光，这里有他的篮球，有他的青春，有丽羽。
嘉措走出走廊，一如数十年前一样。熟悉的教授。嘉措看到教授的白发，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他在这几次轮回里，遇到的人。派出所录口供的警察，在辩论会慷慨激昂的辩手，还有在国旗下演讲的学生会主席。原来，回到这段时光，选择留在这里的不止他和嘉措，还有更多的人。他们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样的方式，回到了这里，这个他们最辉煌的时刻。和达尔一样，享受着人生最完美的剧本。大家心照不宣，控制着可能改变历史的小细节吴善柳，他们一定知道，一个小的闪失，就可能会破坏他们苦心经营的，完美的时代。尽管如此，这些回到过去的人，又在不重要的地方尽可能的发生变化。嘉措注意到，他们每一次的出现，都会有小小的习惯差异。可能即便在最辉煌的既定故事里，他们依然想要获得一些不一样的体验吧。
“我知道达尔那个时候，为什么笑了。因为这么多次，那个警察都是个右撇子啊。”
达尔把他自己，封存在了高考前的两个月里。
为了成全达尔，嘉措耐心地等待，再一次回到过去。顶替了自己大学导师的身份，回到高中。来到年轻的自己面前，一口喝下锥形瓶里的废液。然后跪倒在楼道里。
只有这样，达尔才能再次在高考前潜入被封存的化学实验室。也只有这样，达尔才能在两个月后拿到那瓶他偶然配出的药剂。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像是精心设计的剧本。达尔害怕自己破坏了这个空间里，原本微妙的节奏。
病房里的嘉措看着年轻的自己，把用油性笔写满了ABCD的纸条塞给了他。
嘉措突然意识到，三人在实验室的那一天，达尔很认真地分出了一半的合成物。那就是特地给他和自己留下的分量吧。这可能就是兄弟特有的默契吧，嘉措念叨着，失去了意识。
意识再次回到自己身体。嘉措看了看年轻的自己，没有叹气，也没有微笑。
他走向考场，用他熟记的答案，完成了考试。他小心地控制着每一道题的答案，如同几十年前样。只有这样她才能和丽羽考上同一所学校。
“丽羽，你还是错了，如果给我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一定会回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遇到你。”
满头白发的丽羽打开了实验室的木门，陈旧的校舍，学校正准备拆掉这个教学楼。丽羽劝说了门口的施工队很久才被许可进去。
厚实的灰尘铺满实验室的每个角落。明黄的阳光一如从前。丽羽打开了实验台抽屉里的那本陈旧的实验手册。旧书页从边角向内部泛黄。
一张蓝色信纸掉落。
丽羽拿起信纸，短短一行字。泪如雨下。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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