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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水谷地大写意-海东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湟水谷地大写意高天厚土青海高原是万山之父,众水之源。单是为了长江、黄河、澜沧江或从冰川而下,或从?


湟水谷地大写意-海东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湟水谷地大写意
高天厚土
青海高原是万山之父,众水之源。单是为了长江、黄河、澜沧江或从冰川而下,或从沼泽而涌,浩浩荡荡,泽被天下的景致,你就知道源头上人家是何等心情;单是为了雄踞世界屋脊至上的南昆仑、北祁连,大山的雄浑姿态和博大的胸襟,又叫你禁不住喷礴出吞吐云天的气概,一览高原之苍茫壮美麦子乐。在这幅浑厚的大背景下,如果我们把目光投向一条具体的河流,一道羽状的谷地,甚至试图从文化的角度走进这片谷地上人们的心灵深处,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天地呢?
湟水谷地,长170公里,西起湟源峡,东至甘肃、青海交界的民和县享堂,依次为湟源峡和西宁盆地。湟水人家的概念里既有城镇人家,也有乡村人家,城乡之间虽有许多客观上的差异,但以文化和宗教为积淀的骨子里的东西,确实没有太大的不同。
在湟水谷地的农家庄廓院里,无论贫富你都能看到两样东西,一是或大或小、或方或圆的一个种植花卉的土坛,上面一般栽种有大理菊、波斯菊、牡丹、金盏花或是一丛竹青;二是在汉族、藏族、土族等民族的院子里,一般都会设有一个香炉台,也叫“桑炉”,每逢农历初一、十五的早上,家家户户在香炉台上点燃柏枝、黄香,于是,在那袅袅轻烟之中飘散出浓郁的让人有点肃穆的神圣气息,似把人灵魂行程的起点和终点都托付给了轻烟之上的地方,让你产生许多的感慨。一个花坛,一个香炉,同在一个院子里,表达的是同一种精神追求,抑或是精神寄托:用鲜花装点生命,用桑烟超度灵魂;热热闹闹地活着,平平静静地死去,在湟水人家那些男人女人看来,生命的历程一如草木的生长,枯枯荣荣之中只是完成了季节的交替。驰星周只要阳光能照进心里,只要骨髓间的花朵还开放着,生命就是在 延续。
湟水谷地有一样举世无双的东西,就是在乐都盆地发掘出来的柳湾彩陶。关于彩陶,专家们可以写若干的专著。我这里提起柳湾彩陶,只是通过对马家窑文化的联想,谈一点湟水人家处世哲学的历史轨迹。
把一个飞翔的思绪或是梦里的情景用黄泥的某个形状凝固下来,为了怕碎又用火焰的力量使其加固,再若还不能表达意境,就用黑炭的颜色描写一些图案以使想象的翅膀活跃起来,这样一种创举在几千年前是十分伟大的。我们可以从彩陶的各种形状和纹饰上解读湟水人家的先民们是如何在森林的边缘与狼狐们对望的勇气,我们可以从彩陶的碎片断面上解读湟水人家的先民们用木犁耕土时的艰难。《后汉书》曾有记载:“河湟间少五谷,多禽兽。”骠骑将军赵充国率兵进入湟水流域时,森林遍布,无可为路,军卒只得砍树铺路架桥,才得以深入,但最远只走到了湟源县日月乡的大方台一带。彩陶凝聚的先民文化吉思光,明显是一种伟大的开拓和创造,而且是具有伟大想象力的开拓和 创造。
每当炊烟的触手伸向房顶,在几声狗吠,几声羊叫之后,湟水人家就把早晨的门扉打开,这时侯太阳照例会在东方的天际上涂染五彩云霞,宣泄金鞭的辉煌。在这道羽状的谷地里,以湟水河为主干,一道道山川像羽毛上的丝毛那样,从南北两山向中聚拢。不同的河流聚拢下来鲁人执竿,不同的服饰聚拢下来,不同的思想聚拢下来,汇聚成了湟水人家独有的人文风景线。一如湟水谷地的气候不愠不火,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一样,湟水人家的性格也是平静得出奇。
总之,湟水人家就是那么随心所欲地活着。大家都穷不显穷,穷得开心;但如果富了,却不一样了,富的起源不同,对富的标准要求也不一样。托尔斯泰那个俄国人说得好:幸福的家庭总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湟水人家穷的感受是相同的,富的感受各有各的不同。每天清晨打开门扉后,纷繁的日子便牵起每个人的手,把你拽入各种各样的纷争和旋涡之中。但因湟水人家一贯的平静,他们无论身处何境,都是与众不同的,他们身上既没有江浙人的精打细算,也没有川鄂人的火爆猴急;既没有许多的甜言蜜语黄奕聪,也没有惊叹的豪言壮语。也因为这种彩陶断面般凝重厚道的脾性,湟水人家迎接一个日出与迎接下一个日出一样熟视无睹,周而复始,日子是机械的重复。无意间有什么意外之举,那必不是从心底里谋算出来的,那也许是偶然的机遇,也许是生活的轨道与生命的智慧撞出的火花。
谷地情结
湟水人家长久的不愠不火与偶尔对心情的宣泄,有着这条大河一样的特点。
湟水河贯穿了六个县和省会城市西宁。西宁以西有湟源、湟中两县,属西宁辖;西宁以东有互助、平安、乐都、民和两区两县,属海东市辖。一条大河自西向东,蜿蜒奇曲,绕城串乡,忽明忽喑,波涌着湟水人家或隐秘或直露的心情。
一如一把黄泥被烧制成彩陶的时候它通体仍有黄土的本色一样,湟水人家的祖先不论来自先令羌的后人还是来自古回鹘的后人,不论是吐伯特的子孙还是湟中月氏胡的子孙,他们先民的遗风像尘土和雨水一样,至今仍渗透在诸如汉族、土族、藏族、回族、蒙古......等等民族各自的性格之中,成为湟水流域独有的文化沉积层。
我们沿湟水溯流而上。湟水人家宣泄心情的载体是多种多样的,嬉笑怒骂,对酒当歌,皆是情趣。在湟水下游的民和的土族人中,每年一度,长达两个月零三天的纳顿节,便是举世无双的农民狂欢节。纳顿节是对神祗的祭祀,是对先民们驯牛伏虎精神的礼赞姚金玲,更是湟水人家耕读兴家思想的外延。每年农历七月,三川土族以鼓声昭天,以锣声启地,以舞的姿势拉近时空距离,以歌的浑厚回眸流逝的岁月,以醉的狂放憧憬明天的辉煌。在过纳顿的日日夜夜里,这些山川的子民们把浑身的激情焕发成通红的脸膛和神采飞扬的明眸,在丰收的原野上高举起千百面五彩的旗帜,挥舞彩扇,从“会手舞”跳到农耕之乐的“庄稼其”,再从英武盖世的《三将》《五将》表演到极富张扬力的面具舞《杀虎将》。一代代土族人就这么把激越如大海涌波、起伏如昆仑巍峨的心情恣意地宣泄着,演出的大队人马从一个家门到另一个家门,从一个场院到另一个场院,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他们持续欢乐的时间与真正用在春种夏锄秋收上的有效劳动天数相差无几,这种把辛勤耕作与享受欢乐的时间平衡分配的地域,在中国的土地上还找不出第二处。每当艳阳当空,金风送爽的这段时日,你随处可以看到跳纳顿的人们那幅酒醉思吞海,舞狂欲上天的撩人景致,心中不由一阵震颤:远古的先人们用树叶、兽皮装饰的华丽与今天彩织与金属的耀眼,只是时间的大手抚摸的顺序不一而已,那流在血液里、长在骨头里的精气神儿,却原来是千古不变的呵!
我们沿湟水溯流而上。在湟水北岸的互助县,还会找到另一种在天地间宣泄心情的人们。在祁连山脉龙骨般的构架中,在那座被称为龙旺山的山麓下,每到夏日滴翠,草长莺飞季节,他们便以“花儿”这种演唱形式,在蚕豆花摇曳的原野里,在油菜花喷金的山岗上,在“安召娑罗罗”的旋律中,在青稞酒浓郁的芳香里,尽情地播种着爱情的希望,孕育着生命的精彩,收获着丰硕的果实。农历“六月六”盛大的“花儿会”李麒耀,是他们张扬个性、挥洒情绪、渲染心情的极乐时刻。阿姑们七彩的花袖衫里冲动着脱兔般的炽情戈尔法,一改终年的羞涩与腼腆,大胆而直露地吐露心怀;扯一块白云就擀成了毡帽并卷起帽檐儿戴在头上的阿吾们更是在杯光里荡迷了眼神,在花丛中蹒跚着步履,新词旧调放一腔高音如云中的钓者,把平素生活的酸甜苦辣调合成一泓柔情的涟漪。一双一对的人儿,如果是蝶儿,这一刻就抖动艳丽的双翼向花丛的深处飞了;如果是鸟儿;这一刻就啁啾着清亮的歌喉在墨绿的枝头上唱了;如果是羊儿,这一刻就找一块浓荫蔽日的草地,头对头儿地眠了。
“花儿”和美酒,是一对好朋友娶夫纳侍,情迷的是“花儿”,壮怀的是美酒。假如一年之中少了这样一场“花儿”的盛会,真不知他们的生命中还能有多少亮丽的色彩可以与四季相处;假如他们一生中缺少了这样独有的美酒相伴,他们还怎么用激情和质朴点燃一个个朝露和夕辉交替的日子。
我们沿湟水溯流而上。在省会城市西宁市中心有一片小小的公园,它在湟水河重要支流的南川河两岸,南至西关桥,北至五四桥,一水横穿,杨柳掩映之中多少年来游弋着一个休闲人的群体。数百人围着中国象棋的地摊儿,有静心对弈的,有浮躁乱抓的。离开象棋迷们那蜂窝般嗡嗡的世界,便有席地摆设旧货的小小跳蚤市场。虽占地不足几百平方米,但从瓷器、铜器、古钱、纸币、刀具、字画、珊瑚、玛瑙、邮品、纪念章等等。离开了这些个散发着古墓气息的旧货摊,立刻就有另一个喧闹的地方了,这才是多数人愿意往里扎堆的地方。那边一群地道的青海人围个大圈儿,里头就有几个唱“花儿”的半老徐娘或光棍汉子,西宁人戏称这是些“补课”的主儿,意思是他或她年轻时不懂得情和爱,到这个岁数才明白过来,悔了。于是就把那腊月里的葱芯儿一般的剩情余火带到小公园里来发泄一把......
这才是湟水人家的市井生活图,落款在几百年前,展于几百年后,无所谓对与不对,无所为先进与落后,存在的,大半儿是合理的。
我们沿湟水溯流而上。湟中、湟源两县的许多乡俗是相似的,这里的人断是没有纳顿节那样旷日持久的狂欢,也绝少互助人那样对“花儿”会的狂放兴致。但湟中、湟源一带,都把一年心情的宣泄与张扬,全都积攒到正月里来集中释放了。他们把一年的劳累放到正月里歇缓,把一年挣来的钱在正月里大把大把地花掉,把一年压抑的心思在正月里大口大口地吐掉。先民征战沙场的勇猛,你可以在湟中县上五庄人社火队百匹骏马旗手的浩大阵势中领略磅礴之气;庄户人家奇思妙想、巧夺天工的艺术才华于都青年论坛,你可以从湟中县千户营的高台彩车上领略奇绝与惊叹;湟水人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你可以从湟源县城关老城那千万盏排灯所描绘的故事与传说中去细嚼慢品,那份宁静之美你再找不出第二景。
湟水人家是那种具有历史积淀的独特群体,他们的性情中有厚积薄发的成因。他们的心情可以是一条河,规律性与随意性并不矛盾,他们的心情也可以是山崖的草木,有独处的风采与诱人的景致。面对一条河,我们可以感叹世间沧桑,而面对久经沧桑的这个群体,我们就不得不以一条河的胸襟去涤荡和奔涌。因为,生命总是生生不息,生活总是实实在在。
大河奔流
从历史的演进看,包括湟水沿岸各民族在内的青海人,大都是由东部移民形成壮大的。如果认定两三万年前河湟地区的先民是炎帝后裔的话,那么他们最先的称谓应是“西戎”。
“西戎”与更早生存繁衍在当地的土著民族通婚融合形成了新的族种——羌人。春秋战国时湟水流域的伟大首领无弋爱剑,从八百里秦川带来了农耕文明。时代的长河漫漫流淌,冲刷一片以农耕文明为主的地域文化——湟水文化。在这里,湟水的农耕文明自后汉将军赵充国率万余兵丁屯田于湟水两岸的谷台地上之后,另一种文明——由蓝色文明带来的商业文化也以“茶马互市”的原始形态开始衍生。
在世界屋脊之东眼镜板,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的结合部,湟水穿越了牧草如茵的湖东草原,经流稼禾遍地的东部农区。自湟源峡至享堂峡,形成了独有的风景——低头看似江南,抬头看是高原。同一片蓝天下,一边是目望秃岭万山丛,人在山中,山在胸中,大大小小的山峰丘峁如大海凝固的波涛,许许多多的山凹农家在牛背上支撑岁月,在黄土里种植命运;而在另一边,湟水如黄色的绸带柔柔地飘着,两岸是绿肥红瘦,纤纤青杨掩映下,村庄如漂来的古船,市井纵横,生活呈现了多样的喧嚣与 热闹。
从贝壳作为货币流通至各类铜钱的花样翻新,再到人们使用银元和纸币,湟水人家的商业文化也像不断升高的海拔地表一样,呈梯形发展。地处湟水下游的民和人,自古就有较强的经商意识,从五谷杂粮到皮毛青盐,从活牛活羊到针头线脑,都在以川口镇为中心的区域里买卖,民和人有着天生的生意头脑,用一句俗话讲,就是民和人更愿意用钱来挣钱,钱挣钱,水上的船,水涨船高,哪能不活?同时也可见民和人的开明与精明。由此也就有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民和就出现了全省最大的私营企业主,出现了私营企业家购买火车皮这样轰动全国的新闻。苦也在此,乐也在此卡冈图雅,演绎了一幕幕生意场上的悲喜剧,推动了商品经济的时代潮。
相对于湟水下游那些民和人生意上的天赋和经商的欲望,居住在湟水源头的湟源人自古以来似乎更习惯于靠力气挣钱,旧时茶卡盐场的盐工们呼吸着咸咸的空气,为千家万户的餐桌上增添必不可少的调味;响河尔峡里的采石工,在金属与石板的撞击声中打造了精致的石头制品,从大炕上的石板到房屋里的柱顶石,从碾场的碌碡到捣蒜的石臼,从砌墙的石条到精致的墓碑,无不出自他们的一凿一锤。他们采瘦了一座山又采瘦了一座山,死的石头变成了有生命的物件;还有那些手艺精湛的马鞍匠、勺子匠,还有那些编织牛毛帐篷编织褐衫的毛货匠,还有那些一到冬季,青海湖结冰后上湖捕鱼的“渔郎子”,这些行当里,湟源人把力与美,把手艺与诚心,变成了对生活的依托与希冀,更使你感受到劳动创造财富的艰辛与伟大。随着时代的进步,现在的湟源人中,一些传统的手工艺保留下来了,而另一些已经失传了。湟源人还有一项了不起的工艺,在曾经失传多年后,又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被抢救并发扬光大了,这就是规模宏大,工艺精湛的排灯。春节期间,成百上千件彩绘的排灯,悬挂于新城旧街之中,上有竹菊梅兰四君子,也有松、竹、梅岁寒三友,还有许多的民间传说故事,每幅排灯都是一件艺术精品,在灯光的陪衬下光彩夺目,似十里画廊,犹如彩灯的时间隧道,贯古今,通未来,乃世间一绝,高原瑰宝。
当我们对湟水河一源一尾的两个县域特色简述一番之后,便以跳跃的方式跨过几个县市,说一说曾是南凉古国都城的乐都。乐都这个县份的出名,既不在商贸的发达,也不在能工巧匠的特色,省内人士对乐都的称誉在于文化教育事业的先进性上。乐都是个文化县。无论在县城还是在偏远的小山村,耕读兴家中的读,便占了重要的地位。过去的朝代里,由于乐都人的敬学之深,便有无数人在官府里当差,文书、师爷、教书先生、书家画家甚多,即便是今天,无论北京的中央机关、名牌大学,还是边远的藏区小县,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乐都人在从事行政、事业、教育、科技等方面的工作, 文化的泽被,能使人更长久地受益受惠。我们应当坚信这一点。
一条大河,总是浩浩东去,挟带着太多的故事。历史与今天,梦想与现实,更迭着,交织着,掺杂着,令人生出许多的感慨。面对一条河,面对东部的巍峨山体,面对罡风千百年抚过山背抚过草茎抚过庄廓院,我们总是在太多的沉重和不多的轻松之中打发独门独院里的岁月。每当阳光在我们的心头上哔啵作响王婧乔,我们的骨头缝里冒出热气与力量时,一种创造的欲望和征服的信念,总会让我们看到一个不知道多美才算美的未来。然而,湟水谷地的男人与女人们,背负着祖上的祖上就生就了的一种坚韧和无畏,在春华秋实的轮回中像土一样实在地生活着,像山一样伟岸地生活着,像水一样纯洁地生活着。作为湟水的一名子民,我当然会溶于这独特的风光与情韵之中。此生与众一命同,雷雨风云,春夏秋冬。
湟水是平静的,平静得连两岸的人都随了她的脾性。也许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毕竟,我们曾在很早以前就创造出了灿烂的古代文明,我们的湟水作证,我们的彩陶作证,我们的大高原作证……

【作者简介】韩玉成,男,青海省湟中县人,业余写作者,自由行走。出版有小说集《男人地平线》,诗集《高天厚土》《平静的太阳》,另有作品收入多种文集。曾获首届青海省政府文艺奖。

本文选自《湟水河》2017年第4期
监制 / 张臻卓 编辑 / 严婵娟
全文详见:https://p66p.cn/3634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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