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乡渔事系列散文之二【梅子黄时好扳鱼】-当代乡土文学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五月的江南梅子黄时，乍晴乍雨，空气湿热，家乡的

湖乡渔事系列散文之二【梅子黄时好扳鱼】-当代乡土文学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五月的江南梅子黄时，乍晴乍雨，空气湿热，家乡的上空雷声滚滚，淫雨霏霏。黄梅雨季，家乡湖水迅速上涨。俗话说：水涨一尺，鱼涨三丈。黄梅时节鱼汛进入高潮，正是湖乡扳罾下水之时。

村里的福子爷爷是一位扳鱼好手。他原先是国民党的一名老兵，在辽沈战役中当了俘虏，被改编入解放军。
解放后不久，他退伍回乡。一回到家乡，他告诉村里人：说自己当兵的日子梦里都在湖边捕鱼，梦里都想美美地吃一顿家乡的鱼，这下回家乡了，要过足捕鱼瘾，吃够家乡的鱼。
福子爷爷就住在学校附近。记得他几乎每年都要做一个大扳罾，因为做扳罾用的竹子反复在水中浸泡之后，经年就会发霉脆断。
每年的梅雨前，福子爷爷都会砍来两棵胳膊粗的青毛竹，请篾匠师傅上门做大扳罾。做之前，余福子爷爷都会隆重地燃上一挂鞭炮，惹得满操场的学生涌出校门去围观。

两棵青毛竹像两条僵直的青蟒蛇，头朝上横躺在斑驳的桌凳上（以前农村木匠或篾匠做工专用的大而厚重的长凳形工具）。
篾匠师傅拿出一个米饺似的尖刀，尖锋朝下稳定在竹背上江婷琳，然后用篾刀背不停地敲打尖刀屁股，尖刀嵌入青竹开裂，篾匠师傅又拿出另一个尖刀沿着竹子裂缝敲打嵌入，再取出前面一个尖刀，用同样的方法敲打嵌入李汉娜，就这样竹子被一剖两片了。
篾匠师傅接着敲空内空竹节，锯头截尾，刨皮削边，两根各四米的竹片很快脱胎换骨。福子爷爷这时抱来两把稻草，放在院子中间，点火烧着，篾匠师傅将两根竹片另一头伸给福子爷爷，他们各握竹片一头，同时蹲地将竹片中间部分放在火上弹烤，青竹炙烤出“汗”后，他俩像较劲似的两手相向用力推移，竹片便向上弯弓成形，他们同时松手回力，竹片继而弹直，他们则站起移出竹片。

篾匠师傅将弹了火的两根竹片平躺在桌凳上丁国琳，拿出钻头（俗名钻轱辘或钻滑）分别在两根竹片的两端钻了四个差不多小指粗的眼，然后将竹片重叠，自上而下在中间点上也钻了一个的眼，随即削了筷子粗的楔子插了进去。
篾匠师傅两手掰开竹片两端，两根竹片便成交叉的X形……我们正看得带劲时，“铃、铃、铃……”，该死的上课铃响了，我们又像鸟雀一样呼啦啦狂奔，进了笼子似的教室里。
整个上午，满脑子想着篾匠师傅下一步怎样做扳罾，神游在福子爷爷的院子里。
放学了，恨不得书包都不要了，就往福子爷爷家跑。哇噻！好大的扳罾，福子爷爷的院子里已经撑开一个正方形渔网，足有三米见方。两根弓形竹片交叉成X形像个蒙古包，竹片四端已经穿绳系住渔网四角。
X形交叉点捆绑着另一根长长的竹篙，留下一丈左右的牵拉绳子澡堂服务员。福子爷爷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看到我们这些娃子来了，脸上泛着晚霞般光辉，嘴里抿着旱烟筒，吞云吐雾地望着崭新的扳罾美滋滋地笑着。
我们像参观展品一样，围着这簇新的扳罾走了一圈又一圈。“娃子们，都回去吃饭吧！等到做梅时，哪天不上课何莫修，我带你们扳大鱼去！”
家乡俗称梅雨时节为“做梅”，意思梅雨时间长，天气时好时歹，谐音农村婚俗“做媒”。我们一听，怕耳朵听错了，都围住福子爷爷问：“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过，你们自己候着，没跟上的只能怪自己呀！”我们比上课喊“起立，老师好”还齐声同步地说：“是，遵命！”便呼啦做鸟雀散了。

我们这些娃子天天盼着赶快下梅雨，坐在教室里听到雷声、雨声就无比的激动。到了星期天就往福子爷爷家跑，怕赶不上队。
但福子爷爷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说还没到时候。我们焦躁地问什么时候去。福子爷爷说，等水田里、郡沟溪塘里都喯（溢）了坝才去。于是，我们又天天盼着梅雨一夜就下得田满塘溢。
梅雨开始下得像伤心的少女抽噎着，渐渐地就下得像挨了丈夫揍的妇女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且捂不住嘴，有时白天黑夜不停歇。
我站在村口望去，自上而下的梯田，缺口水注如一个个小瀑布，郡沟溪渠的雨水欢快地赛跑，水塘体态发胖变形。
大人们都在骂梅雨天：石头流汗滑倒人，衣服长毛没法穿，哪怕晴一天也好。我们这些娃子却偷着乐，说不定福子爷爷明天就带我们扳鱼去。
翌日正好是星期天，昨天晚上下了整整一宿雨，天亮了雨不大，乍雨乍阴。我正在吃早饭，虎子和海子就打着赤脚，戴了个斗笠来邀了。
我随便喝了几口粥，把挨在大门口的斗笠往头上一扣，说了声：走。便往福子爷爷家跑。等我们跑到，已有四、五个小伙伴堵在了福子爷爷的门口。
福子爷爷也早做好了准备，全副武装正准备出发。只见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狻猊怎么读，左腰挂了个花瓶形的鱼竹笠，右腰别了旱烟袋。
原先X形撑开的扳罾为了便于扛拿，已将两条竹片与竹篙一起缩叠成一字形，鱼网和绳子则绕在竹篙和竹片上，福子爷爷喊了一声“嗨”，双手将这些渔具拦腰抱住甩上了左肩。此时的福子爷爷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底气十足地说了声：“好嘞！走，到湖汊扳大鱼去。”

我们像一群虾兵蟹将跟着福子爷爷到了湖汊边，浑浊的郡沟水正翻滚着注入湖汊。湖田（湖汊边的水田）里绿油油的荸荠草像打了摩丝的头发一样格外精神，几只鹭鸶闲庭信步地在湖田里觅食。
福子爷爷在一条较宽的郡沟与湖汊交汇处停下来，他卸下渔具，三下五除二就把扳罾撑了起来。
他先对我们约法三章：“你们不能随意下水，就在这里看着，不能跟得太近，不能大呼小叫，谁不听话，李美熹谁先回去。如果大家听话，今天扳到的小鱼，给每人几条带回家。”我们虽然不乐意福子爷爷的威逼利诱，但还是一个个俏皮地冲着福子爷爷喊：“得令！”
福子爷爷扛着巨大的扳罾一跃跨过郡沟，穿过一块小湖田蔡国威，在离郡沟不到20米的对面湖边草地停了下来。那块水面水势较平缓，但水还是较浑浊。
福子爷爷先将竹篙柄的末端抵在岸边坎上，然后高高竖起扳罾网，左手抓握竹篙柄，右手缓缓地放着引绳。
竹篙、引绳与交叉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先是由锐角变成直角，再由直角变成锐角，最后重叠成了直线马尧海。
福子爷爷的身子随着扳罾网的徐徐下落逐渐弯成了侧U形，待扳罾网全部沉入水中大明狼骑，他的身子才直立起来八十七神仙卷。福子爷爷接下来脱了蓑衣垫在地上，卸了左腰上的鱼竹笠，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他取下右腰间的旱烟袋，塞烟丝点糠香，“吧嗒、吧嗒”抽起旱烟来……

我们都像哈巴狗似的趴在这边眼睁睁地看着，一会儿望望扳罾，一会儿望望福子爷爷。其实，福子爷爷嘴里抽旱烟，眼睛没闲着，时不时地瞄一眼扳罾的动静。
突然，扳罾下的水面泛起一个大波纹，我们差点喊出声来。福子爷爷将旱烟袋随手一放，也立马站了起来。先冲着我们摆了摆手，便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随手搓了搓。
他走近扳罾，左脚踩住撑地的竹篙倾城郡主，右脚后屈，两手分前后急速地拽拉引绳，利用杠杆原理，像起重机吊货物一样，沉入水底的扳罾随着竹篙的快速直立往上升，扳罾先是在水里呈现一种四周高、中间低的漏斗形，过网之水刷啦刷啦四面漏滴，水很快集中在网心咕嘟、咕嘟漏下来，在水面上地溅起一个个圆形波纹。
扳到大鱼了，我们看到网心里有个灰乎乎的大东西在蹦跃，把扳罾压得上下左右悬摆。“哈哈，一条大青鲩，我逮不住你。”福子爷爷一边狂叫着，一边用力拽拉引绳向岸边右移扳罾。
刚拽移到岸边，“啪啦”大青鲩跃出扳罾，重重地甩在湖边草地上。福子爷爷也顾不得那些还在网兜里蹦跳的小鱼小虾了，将扳罾随即放于岸上，就大步流星地跑过去捉鱼。
大青鲩可能摔痛了，也可能是自身太重了，在地上扑腾得不是很高，福子爷爷跑过去将大青鲩摁住。我们实在忍不住了，趁福子爷爷捉鱼之际，一个个偷着跨过郡沟，跑过去看大青鲩。

福子爷爷转过身，看到我们都围过来了，先是瞪了我们一眼，随即脸上显出不无得意之色。他两个手指勾住大青鲩的腮帮子提将起来。
好家伙，这条大青鲩足有小奶猪大，过后福子爷爷称了称，十多斤重。福子爷爷叫我们看着鱼，自己到田埂上找了些阻水的稻草，搓了根绳子穿过这条大青鲩腮帮子，将他旗开得胜的战利品高挂在岸边的柳树上。
然后，他转身去收拾扳罾网兜里的小鱼小虾。其实在我们眼里这些鱼也不小，每条也有个二、三两吧，只是跟大青鲩比起来才小巫见大巫了。
我们围着福子爷爷七嘴八舌地赞叹他扳鱼本领大，福子爷爷眼睛都笑得咪成了一条缝。虎子问：“福子爷爷您为什么今天才出来扳鱼？”虎子还没问完，海子又插上问：“福子爷爷您为什么选在这里扳鱼？”

“你们这些毛孩子懂什么。鱼吃浑水，雨水不足够大，水则不够浑；郡沟与湖汊交汇处，水流浑浊，加上梅雨季节天气闷热，水里的鱼儿发燥，喜欢逆游而上，所以在闷热的大雨之后，选择郡沟与湖汊交汇的不远处扳鱼最好。
太近了，都是些半大还小的鱼儿嬉斗，不易扳到；太远了，鱼又不集中。要想多扳鱼，扳大鱼，除了天时、地理还要人和，扳鱼人要沉得住气……你们小孩用小扳罾扳鱼，用禾耙子都能把扳罾挑起来；你们夏天跟着到湖边洗媳妇月子的大妈们去扳鱼，在她们的洗衣凳旁之间下扳罾，鱼儿忒喜欢吃小孩的屙的奶便了……”
我们竖着耳朵听福子爷爷讲扳鱼经凡小爱，头一个劲儿点着，笑得噗嗤嗤挞拔玉儿，越发对福子爷爷佩服得五服投地了。接下来扳罾起网时，虽然福子爷爷没有再扳到较大的鱼，但间或会扳到一条或两条一斤左右的鱼，小鱼小虾则乖乖地困在罾中，全部束手就擒，几乎没有漏网者。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我们高兴地说放晴了。福子爷爷摇了摇头对我们说：“真是一群毛孩，要知道‘日头当昼现，三天都不见’，马上又要下大雨了。过来，我说话算数，给你们每人几条鱼，赶快回家吧！”我们把斗笠翻过来脸上的痘印怎么去，接受着福子爷爷的“馈赠”。
回到家里，我立马砍了几根瘦竹子用火弹烤弯成弓形，偷偷地剪了奶奶的破蚊帐做网兜，做了四个一米见方的简易的扳罾，虽然挨了一顿揍，但整个暑假我可以和小伙伴们在湖边的柳树下快活地扳着鱼虾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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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姜盛武，1972年生，鄱阳团林人，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在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近200篇，有多篇作品获奖，2010年出版个人诗歌散文集《那片湖山》，现任鄱阳秋实学校副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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