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叶满山（一）-树岛一隅 春叶满山一农历三月初，早春的绿叶在西村的后山上遍地吐芽。日渐旺盛的山泉从长满蕨菜的石缝里匆匆地往外滋，在附满山

春叶满山（一）-树岛一隅

春叶满山
一
农历三月初，早春的绿叶在西村的后山上遍地吐芽。日渐旺盛的山泉从长满蕨菜的石缝里匆匆地往外滋，在附满山地的和尚草之间冲拨出一条小溪。龙岩寺就建在半山腰的小溪不远处，昏黄的土墙只比地上的泥亮堂一点——这是西村周围最古老的寺庙。
几个年轻的姑娘蹲在中游溪水岸边洗衣服。充沛的溪水哗咧咧地响，就着呼飒的野风和出矮矮的轰鸣，漫天胡飞的虫和鸟发着高低错乱的不和谐的叫声。姑娘们把小心保养了一冬天的双手伸进清澈的溪水里，摊开手掌阻挡那顺流而下的水势，又倒个面，顺遂着流水的律动上下翻转。晨起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落到水面上，荡漾起陆离的波纹。
“春叶，你妈妈是不是又要生小弟弟了喂？”
“阿婆说还要半个多月呢。”
被叫做春叶的，是西村北面流水坑一带白家的大女儿，这时候虚岁已经有十七了。旁边的三四个姊妹都是流水坑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里未出嫁的女儿，和春叶的年纪之差上下不过三两岁。姊妹们一早起来，同往日一样上后山来洗衣服。几个年轻的姑娘全穿着时兴的单色缀花的薄衫和筒裤，一人抬一只木桶沿着胡乱堆起来的石梯扭上山去。一路上尽嘚个嘚个说个没完欧陆争霸，把山林里的花鸟和流水全给闹醒了。
“春叶姊，等会我们俩再去龙岩寺吃饭吧阳光体育之歌。”晓燕凑到春叶的耳边小声地恳求，她是住在春叶家后院侧间陈家的女儿，天性爱玩，自小就爱跟着春叶，一声又一声“春叶姊”地喊。
“你不怕遭你阿妈的骂吗？我可怕得很唷。”
“不怕，不过就是明日再提一袋米来还嘛。你阿妈可又不会骂。”晓燕不满地嘟起嘴来。春叶的阿妈从来都不说一句重话，这在西村北面是出了名的。
在西村，除去自愿在庙里做饭的阿婆，外人若是吃了寺庙里的斋饭蔡加敏，下回上山时就一定要还些什么——可以是一袋米，或者一笼子自家种的菜。
尽管没有荤食，庙里的斋饭也总是叫人觉得比自家的饭好吃些。假荤是必不可少的，嚼劲十足的素鸡、素东坡，撒上香粉的素烤肉，还有玉石一样的豆腐虾，大都是用豆和笋做的，吃起来反倒比那些被模仿的荤食本身还要来得可口。再配上一大盘炒白豆芽和一大碗新鲜笋汤，有时候也换成香味四溢的菇汤。寺庙里的住持和僧徒们，加上自愿上山来烧饭和做杂货的阿婆们，还有零零散散的信徒访客，时常能坐满一整张长桌。
“哎唷快走吧，我们得静悄悄地，可别叫她们几个知道了也跑去抢好吃的。”春叶和晓燕加紧了拧衣服的动作，装进各自的木桶里，向另外几个姊妹道了别说要先下山回家去。走到被茂密的树丛遮掩的石梯上，两姊妹绕个弯蔡远航前妻，往山腰后边龙岩寺的方向拐了。
两姊妹猫着腰走到寺庙门口。晓燕把木盆子置在门槛边上，拨开庙门前挺拔茂密的杂草偷往下头瞧。姊妹们相继拧干了衣服，都装进木盆子里。先完的便去替未完的做帮手，两个人各自双手抓住大件衣服的一头，朝倒着的方向使劲，结果怎么也没能拧下来多少水。晓燕见姊妹们起了身，赶忙退回身子，重新抱起自己的木盆子，笑嘻嘻地对着旁边的春叶挤了一下眉头。
“春叶姊，她们走喽。”
从庙门到厨间还要上台阶、过走道，中间每碰上香炉和佛像，姊妹两人就抱着木盆停下来低头行个礼，然后再慌慌张张绕开。到了厨间，周戈楠俩姊妹全都松了一口气，先前的紧张恭敬卢丽莉，与其说是惧怕惊扰了众佛，不如说是独自在履行这些大人教导的礼数时候浑身的不自在。厨间里头阿婆已经在忙了，见春叶和晓燕来了也不多问，就招呼她们放下洗衣的盆，去灶台后头帮着烧火。土灶下边的火房里，微弱的红黄色火苗覆在几根树条上四处挪转。春叶抓了一把粗木屑，从树条的边上推进去，又拣起一根细枝做引信，类固醇药物火便旺起来了。
点燃的柴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响，火光把春叶她们映得满面通红。炽热的气体一阵一阵涌出来，熏在脸上，有一点像是夏日正午的阳光的味道。春叶坐在成堆的软木屑上，看着烧饭的阿婆进进出出准备着材料。土灶边凸出的墙壁上凿了个橱，里头摆放着灶神爷的小塑像，边上的墙上又贴了一张村子里有卖的灶神爷像，比起塑像来要华贵得多。塑像前头有一个小巧的黑色香炉，里头插满了熄灭的短香。阿婆凑过来，拿了半截香在火房里点了，插到香炉里，连着拜了两拜崔苔青，嘴里还念念有词。香头只有微弱的红光，走得很慢。晓燕就只自顾自地一直朝炉里头塞木条。
“够了够了别放嘞，菜得要给你们烧糊了。”掌勺的阿婆冲着灶下蹲着的姊妹二人喊道，“来相帮着分碗筷吧仙灵媚。”
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假荤的凉菜，晓燕刚要忍不住伸手偷抓，被春叶给拉住了。春叶冲她摇了摇头，晓燕收回手，又嘟起嘴来，走到橱柜前面取了碗，再从筷笼里数出了双倍的木筷。她和春叶绕着长桌摆了一圈恶妇之春，热菜一碗碗地上桌，庙里头的信众们接二连三地进来怎么去雷神岛。一桌快要坐满的时候，大家就都开始默默地吃饭。春叶和晓燕每每想要多夹几块素鸡，就又见到信众们稳稳当当地吃一口米饭，夹一点菜，慢慢地嚼，然后再吃一口米饭。姊妹两个跟着也做出稳重的吃态，虽然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因为能尝上寺庙里的饭菜而满足。她们偷偷瞧那些细嚼慢咽的人，看他们超然洒脱的神情，看他们拿筷子稳稳的手，又暗自觉得好笑。
吃到一半，从主殿的侧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直直地往厨间来。属于这初春的一切好像都和他无关。一身厚重的黑色棉衣套在身上，健壮宽广的身躯有些微驼，脖子和头向前耷着。长满胡茬的褐色的脸上，一双眼睛像是两只毫无关联各自固定的珠子，一转不转，直挺挺地对着前处。春叶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这个男人的双眼，心头咯噔跳了一下。
那男人却什么都没有注意，自顾自地走到橱柜前面，取了碗筷，又打来一碗饭。他坐到春叶对面的长椅上，旁边一个上山来拜经的阿婆向另一边给他挪了点位置，可没有一个人同他打招呼。那男人扒拉着碗里的饭，面色冷峻、一言不发，此外就只偶尔夹点面前的那盘炒黄豆芽。他最后一个坐下，又第一个站起来离开，出了厨间的门就往庙后头的方向拐了。春叶偷偷地盯着他的背影，在那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她瞥见那男人从裤子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了砖红外皮的火柴盒。
只剩下姊妹俩和几个女信徒的时候，春叶别过头去看晓燕，却发现晓燕也已经兴致冲冲地盯着她看了。
“春叶姊，刚才那人是谁呢？”
春叶只得摇摇头。
“你们姑娘家可别去招惹，”有个阿婆先回答了，“庙里什么人都能来。”
姊妹俩听了，只得低头噤声。
“住持阿公和他那些徒弟师父怎么没来吃饭哟？”
“今天三月三，师父都在新堂里做法事龚民。”掌勺的阿婆拿铲子刮着铁锅里的焦皮，“等你们吃完了得给他们再做一顿。”
隔了一会，她又转过来冲坐在长椅上神秘兮兮小声谈天的两姊妹喊：
“再不回家去，你们这两盆衣服都要放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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