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山旧事(转载自《鉴政沧州》)-政协盐山县委员会【忆苦话往】盐山旧事赵云江盐山既称古城,自然会有好些古旧事物。而有了古旧事物,盐山才值?
盐山旧事(转载自《鉴政沧州》)-政协盐山县委员会
【忆苦话往】
盐山旧事
赵云江
盐山既称古城,自然会有好些古旧事物。而有了古旧事物,盐山才值得追忆。
当然,忆旧既非我的专长癖好,更不是恋旧。因为旧的人和事一旦成为过去,那就永远成为了过去,这不是你想恋不想恋的事。但许多事虽然成为了过去,也许它还会以其它的方式存在着。我时年花甲,好在能忆的“旧”尚在不远,愿意我的追忆能成为与我同龄同好者共同的见证。
城 墙
我所知道的县城城墙,是残存在城北或偏西北方向蜿蜓着像座小山一样的凸起。在城内由十字街北行,或出东隅、中隅向北,即可抵达。如果站在房顶或一个较高的地界儿,向北一望,也能看得见它的身影。那里说是城墙,其实也就只有十余米高,更像是一个大土堆儿。
但这在上世纪60年代,对于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们来说,那里却是一个充满了挑战意味的地方,而且,仿佛也是一个可以冒险的高度犰狳鞋。
城墙是土城墙,上面没有砖瓦痕迹,更没有什么敌楼、垛口一类的建筑。由于年代久远,饱经风吹日晒雨淋,城墙早已是沟壑纵横千疮百孔。上面倒是长满了荒草和野棵子。或在比较隐蔽的地方,还会发现一些洞穴。根据洞的大小深浅,和洞旁土质的松软以及上面留下的爪印,我们会判断出洞的主人是狐狸,还是兔子?是长虫(蛇),还是老鼠?
城墙也是我们做游戏的“战场”—我们的玩法儿其实就相当于电影上的“夺取高地”,和现在拓展训练时的“红军”、“蓝军”。参加游戏的人自会分为两拨儿,一拨儿扮演“中国”,一拨儿扮演“美国”。因为是自己选择的角色,大家都会玩得十分认真。也有在“选边站队”时犹豫不决的,一会儿表示愿意当“中国”,一会儿又愿意当“美国”,其实主要是看哪一拨儿的人是自己喜欢的,而且还要具备胜战的优势。通常这也是大家争执最多的地方。
因为“中国”这一拨儿注定要胜利,所以自从进入角色,“中国”们的神情就开始凝重和庄严。进入阵地后,几乎就是为了体现英勇和壮烈,即便是中了对手的“枪弹”,也一定要举手高呼“打倒美国”,然后再倒地“牺牲”。而扮演“美国”的角色最大乐趣就是能够为所欲为地搞怪” —帽子歪戴着,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夸张,表情上要么贼眉鼠眼、狡猾阴险,要么像僵尸一样木然愚钝,而这些“表演”恰恰是游戏中的精髓,所有的想象力和表现力都能得到最大发挥。但是有一点,“美国”们不能太强势,如果该死不死,或者拼杀中大过顽强,就会遭到警告。而遭到警告的“美国”,最后只能是哀嚎着,并且变着花样地自动灭亡。
当然,现在的孩子们不会再玩这一类游戏了。他们的兴趣已然转移到电脑的游戏程序上。但是,在那个特定的年代,这个游戏也确实带给了我们一种快乐。
那一段残缺不全的城墙就算是一个见证吧!
盐 土
我记忆中的盐山,盐土几乎无处不在,为嘛叫盐山呢!
我现在脑子里还能记得住铁丝耙子搂刮盐土的声音。那是一组弯曲了的铁丝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声音,散乱无序而又粗重沉闷,在我听来毫无来由却又坚韧执着,仿佛是从远至近,又好像自近而远,总起来说,这种声音是挥之不去而又无法把捉。几乎每天清晨—或许更早—每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从梦中醒来,首先捕捉到的就是这种声音。
这种声音就来自我家窗户外面,来自整个县委家属院,或者来自更远处的几乎是每条胡同和每条街道。到我起床后走出自家门口,我看到的就是一个个被收拢起来的小土包,和正在用铁锨一锨一锨往独轮车上装载的人们。在盐山,人们把这些用耙子搂过,又用铁锨铲起,最后再用扫帚归拢起来的土,叫做“潮土”。
到后来,我能把这些貌不惊人的“潮土”和每天都离不开的食盐联系起来,是再晚几年的事了。把这种“潮土”变成盐,似乎是盐山人特有的手艺和产品——将收集起来的“潮土”搁置在一口破铁锅里,然后注上水,破铁锅下面再接上一个瓦盆,水一点儿点儿淋到瓦盆里,淋下来的水颜色很浓,像浓茶水,经过晒制之后,在水的表皮会慢慢凝固出一层白色结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盐”了,其实这还不是。真正晒盐的人家还会在里面分化出卤和硝,然后才得到盐。真正的盐山人把这种盐称作“小盐”,以区别海边盐场里生产出的像小石子一样粗粝的大盐。
盐山产盐,此名不虚。
收集盐土一般是在冬春季节,这时雨水少,地面上盐分也足。人们只要刮块儿地皮,就能得到想要的盐。在盐山,盐真的是无处不在。在我印象中,盐山所有的建筑物没有不遭到盐碱的。不论多新的房子,哪怕是用外地烧制的砖,不消几年,接近地面的砖就会粉化,用水泥勾了砖缝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更不用说干打垒的土房子了。
在野外,庄稼地里的苗很少有整整齐齐长着的,总是这一簇,那一簇,不长庄稼的地方都是白花花的盐碱。也有一些耐盐碱的植物,如碱蓬棵、黄菜、灰灰菜、芦草、荆条等,盐分一足,这些植物的叶子都变成红色的。
我记得,那时的盐山还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儿:旱了收蚂蚱,涝了收蛤蟆,不旱不涝收碱嘎巴---说的就是这回事。
东隅家属院
东隅家属院又被人称为县委家属院。
家属院其实是个大四合院,四合院里又套着几个小院,小院里分别住着几位县委领导,可谓院中有院,别有洞天。
四合院很大,东西南北统一都是平顶的砖混厢房,共居住着十几户人家,各家房间的格局也都是制式化了的。在我并不清晰的印记中,仿佛见过一方青石碑刻,或者是听谁说过,四合院原本是一座修道院,是西教的传道士和修女们住的地方。但那时我年龄尚小,对这些信息并没有留心,所以至今也无从考证。现在只记得院子中间的空地上给人种了向日葵和茄子、辣椒、丝瓜、扁豆等菜蔬。院子里还散养着鸡,鸡都认识自己的家,因为各家的门前都盖着鸡窝,自家的鸡要下蛋了就会自动回到自家的窝里来。
在这个四合院里,我家还养过兔子。不过兔子爱打洞,养着养着兔子就都跑了。有一个时期国家搞战备,到处挖地道,我就和我哥、我弟在院子里挖了一个防空洞。防空洞挺深,我们还无师自通地在洞壁上挖了几登脚窝,以方便上下。之外,到了洞底横着还拐了一个弯儿,估计原子弹来了能蹲五六个人的样子。后来不知怎么就给填埋了。
四合院里套着的几个小院都各自有两扇小门,平时关着。不过,小院里有树,树冠能伸出院墙。小院里面的房子都是青砖到顶,高脊黑瓦,而且出檐抱厦,很有气势。
四合院的西南角还有一眼井,平时让很重的一个木头井盖盖着,偶尔被人掀起,可以见到井口幽深森然,似乎还可以听到里面井水轰然涌动的声音。老早就听说这口井里死过人,所以一直对这口井心存畏怕。
不过,四合院内还算平静。尽管“文革”时期有的人被揪斗,有的人喊过口号,但邻里关系大体上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在我们才十来岁的孩子眼中,游行也好,挨斗也好,都挺热闹,虽然也惊心动魄,虽然也激动亢奋,但和看戏也差不了哪里去。现在看来,挨了斗的人既没有匍匐在地一蹶不振,斗了人的人也没有一步登天乾坤独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讲的就是斗转星移,时运流转。正所谓人类就是人类,历史就是历史。一代人只能有一代人的生活历程和感受,一页历史只能占历史上的一页。曾有人担心“文革”会遗害无穷,我觉得纯属杞人忧天。
饭 食
县委家属院里当然住的都是在县委县政府按时坐班下班的人,人们管这些人叫“干部”。有了干部,就得有家属。家属包括配偶、子女和老人,有的干部家里还请有保姆。那时候的保姆,基本上都是农村老大太---小脚儿,脑袋后面梳着个繤,右衽掩襟的窄袖小袄,这是那个年代所有保姆的形象。那时的保姆基本上都是一辈子跟在主家,所有的孩子包括一家吃喝全管,像个管家似的。家属院就相当一个大杂院,这家烧火,那家冒烟;这家包饺子,那家捣蒜泥;这家孩子哭,那家的孩子就过来给擦眼泪。一天到晚闹闹哄哄的。
家属院的院墙之外全是民房。当时盐山县城的区域划分,基本上延续了有城墙城门时候的布局作为地名,分为东隅、西隅、南隅、中隅;南门外、西门外等等,这些地方统归城关镇管辖。说是城关,其实这些地方的人大都是扛着锄把子下地挣工分的农民。农民占城里人口的大多数,家属院出来的人只是一少部分。
农民过着农民的日子,当然也有农民的观点。他们自称“庄稼人家”,一天起来干着最累的活儿,却吃着最差的饭食。他们眼瞅着家属院里的人旱涝保收吃着国家的粮本,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
县城农民的孩子把家属院的孩子称作“家属羔子”。
用他们的话说,“家属羔子”就是不劳而获的寄生虫。
而“寄生虫”们的生活也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舒适和滋润。这一点,我作为“寄生虫”中的一员,当然有切身的体会和感受。首先,我们家经常也有吃不饱的时候,常年接受来自老家大伯二伯和姥姥家的接济,有时是一口袋红薯蔓菁,有时是几棵白菜萝卜。尤其是冬春季节,半袋子红薯干也能成为我家主粮。
在我的记忆中,我和哥哥弟弟曾经到盐山县中学的菜窖旁边拣拾过人家扔掉的烂白菜帮子,回家交给娘包了菜团子。我们家的粮本是由娘掌管的,我娘最关注的就是粮站的“议价粮”。“议价粮”是在粮本指标之外指定供应的高价米面,因为价格浮动,所以称为“议价粮”,只是有“价”无“议”而已。我们家兄弟多,都能吃。因为能吃,我们经常受到爹娘的呵斥。但客观地说,没有“议价粮”也很难有我们家的现在。
为了吃喝,我们兄弟们也不含糊。首先我们能干,从早春---返青,直到深秋,地里从不缺少我们的身影。地里的野菜很多,马齿苋、青刺菜、羊狗子菜、黄菜都是好东西,都能掺在面子里蒸着吃。深秋地里货多,豆子收走了,我们就拣豆粒,挖豆根;红薯地里收过了,我们就用三齿、铁锹翻找人家漏掉的红薯。再就是我们能吃苦会节省,饼子窝头发粘了拔丝了也得吃掉,锅里的粥光了,我们都会伸长了舌头把锅底锅帮添净。
有一件事现在想来可以当笑话说了,就是有一天我小妹放学回来,吃饭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让全家人一时愕然至今不知所答。她说:“等咱家日子过好了,咱也往门外扔鸡蛋皮!”她说的这句话我们都懂,因为邻居家经常吃炒鸡蛋,门口已经扔了一堆空鸡蛋壳了。这一次人家又要吃炒鸡蛋,扔鸡蛋皮的时候正好让我小妹看见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家也喂养了好几只老母鸡。小妹说这话的时候,鸡们正在我们吃饭的桌子下面穿梭觅食。
十 字 街
十字街是盐山县城一个重要的地标所在,也是盐山人集会、聚会的重要场所。全城的人打听个什么人和事,都是以十字街为标志,说谁谁家在十字街东或十字街西。家里来了亲戚或者重要客人,我娘经常指使我们,说你们领着到十字街转转吧!接着还要嘱咐一句:“十字街人多,别走迷糊了。”
十字街当然是盐山县城最繁华的地方——百货大楼位于西街座南;唯一的一间银行与之相向;南街之西是当时的粮站所在,紧邻还有一个冰棍作坊,是国营的。纯糖精冰棍3分钱一支,绿豆红豆冰棍5分钱一支。3分钱5分钱对我来说属于高消费,好在当时也有变通手段,30支冰糕棍就可以换来一支糖精冰棍。所以,十字街周围经常有一些像我样目光游离着到处搜捡冰糕棍的孩子。
南街西向好像还有一间副食综合门市,我现在记不清里面卖的是什么货物了,可能是卖烟酒糖或盐酱油醋什么的,反正味道挺好闻,一进门那种特殊的混合味道就扑鼻而来,嘴里立时口水汹涌。挨着综合门市往南还有一家肉店,肉店里除去卖生肉,间或还卖一些煮熟了的剔骨肉,一块钱或者两块钱就可以买一大包。剔骨肉很香,就算坐在肉店门口闻着剔骨肉的香味也能吃上两个大窝头。其实,不用很多,只用手指尖儿捏起一小块儿放到嘴里就能解馋。
十字街往东走,在街南有一串院落是县武装部。武装部大门左侧挂着白底黑字的竖牌子,上面写着印刷体---“盐山县人民武装部”几个字,让人看起来即生敬畏。再向西是县城唯一的一家照相馆北美1776,我1973年底高中毕业王鸿祥,班里组织的毕业照就是在那里照的。之后我下乡插队,到1976年选调到位于邯郸的海军工厂工作,知青们和当时村里的几位好友为我送行,也是在这间照相馆照的相。后来我妹妹还在那里工作过,所以我记忆比较深刻。
与之相对的是街北面的一家土产商店,像镰刀、铁锹、簸箩、簸箕、扫帚和锅碗瓢盆以及锅盖、风箱等货物都能在那里买得到,之外还卖些简单的机械工具。我上山下乡必需的一些生产以及生活等用物都是在这里购置的。这家商店的西侧,也就是十字街把东北角的一座建筑---即有名的“工农兵饭店”。
说这家饭店有名,并非在于它有特色也不在于它的高档,而是在于我内心的感受---我记得大约是1968年入秋后的一天全真门徒,正是“文革”中如火如荼时期,县里在县城东南角的一个空场上搞了一次县革委的一次万人庆祝活动,要么是庆祝“三结合”的一次大会。反正在庆祝之前,各公社、各单位(部门)、各派别都敲锣打鼓旌旗招展地向集合地进发时都游了行,在大会之后,又浩浩荡荡举行了大游行。
万人大游行,盛况空前,真如节日一般!尤其是对我们这般十来岁的孩子们来说,兴奋、振奋,莫名地感奋风雨无极,觉得都像执掌了乾坤似的傲然而伟大。是娘不知怎的把我们哥几个纠集到了一块儿,而且还异常大方地在“工农兵饭店”买好了包子。我们感觉到娘也是少有的振奋,看得出这应该是一个绝对重要的日子和绝对有历史意义的时刻,不然娘绝对不会这么奢侈。娘说:你们吃吧!今天包子管够!
包子香极了,那个滋味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我一直吃到包子挨到了嗓子眼,感觉到肚子里的油腻一阵一阵地向外翻滚才肯罢休。现在想来,那其实也就是一个冬瓜猪肉馅儿的包子,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过去了多少年,我成家立业了,之后又到了怀旧的年龄,偶然想起那天所吃的包子滋味还是很诱惑。于是我趁着兴致,把面发好了,又把五花肉切成大块儿,撒上盐、五香粉,放上姜末葱花,调了酱油香油拌好,又把肥白的冬瓜切成菱形小块儿,挤没了水分,包了蒸了,但滋味却相差甚远程前近况。
之后,我按照过去的印象试过好几回,总不能成功,后来也就没有了兴致。至此,1968年那次吃包子的回味就这么永久地封存了。
除此之外,我对十字街的印象还有一层,是在1973年底,盐山高中1973届8班行将毕业之际,我们五个要好的同学就是在十字街头畅谈了一夜。那时,十字街中心好像还有一座方碑形状的建筑,方型建筑的四面都写满了毛主席语录。我们就坐在碑座的下方,感慨着人生和友情金雄鎔,畅想着理想和未来。在“嗖嗖”的冷风中不觉天都透亮了,我们才肯分手。可我们送了这个,这个又来送那个,结果谁也没有送走莫林的眼镜。最后老大说,谁也别送谁了,我们就以方碑为界,各自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都不回头,这才东西南北各自离去了。
文 庙
一般有些历史的老县城都会有武庙和文庙。
盐山有武庙也有文庙。
在我模模糊糊的记忆中,盐山县城的文庙应该是南门外偏东方向的一个地方,是一座出厦抱檐斗拱起脊的大殿形状的建筑。而武庙(也叫“关帝庙”)好像是在位于东隅的县公安局院内。
文庙大殿建在一个高地上,我自小见了这种类型的建筑都会心生敬畏。只是遗憾,或是因为年龄太小,敬畏是敬畏了,但始终未能进去一见究竟。
一段时间曾经听人说,文庙里出现过一条大蛇。这条蛇长有丈二,头上还生有一个鸡冠似的红肉。说冬天每逢阳光好的时候,大蛇就出来盘在明柱上晒暖。夏天,还有人看见大蛇在背阴的地方乘凉。
更有人说:这条蛇是要成精的,这会儿才刚长出鸡冠子,过不了多久还会长出四只脚来。如果一只脚上有四只爪,说明这是条大蟒,意味着咱们县要出个一品文官。可要是脚上长了五只爪,这话就难说了……看着吧,谁知道呢!完了,还嘱咐说:---这个话可千万不能和别人乱说啊!
由于我未曾亲见,但介于这个说法出自文庙,而我又对文庙心存敬畏,故此记之以与闻。或许,这只是我少年时的一个梦境而已。果真如此,就属于无稽之谈,也无可考证了。(注:今查贾恩绂(佩卿)编纂的《盐山新志》,云:文庙在东门内,有大成殿及两庑、照壁和棂星门。武庙(关帝庙)在南门内偏东。而我记忆的文庙,实为同在南门内偏东方向的“文昌阁”。我文中所说的武庙(关帝庙)实则为文庙而已雷佳歌迷论坛。或者是儿时指认有误,所以导致了记忆失真。但为了叙述的方便,我还是保留了记忆中的“真实”。)
拾 豆 根
豆根就是把豆子收割后,残存在地里的短短的根部。
收割豆子一般使用镰刀,这就要求将镰刀磨得飞快。因为成熟了的豆棵又粗又硬,像是生成了木质部一般,得用飞快的镰刀一棵一棵地削砍。
豆棵收走了,留在地里的豆根很短很短,一般都埋在虛虚腾腾的一层豆叶下面。要想捡拾豆根,必须得等搂豆叶的人用铁耙子把豆叶搂净了才行。
捡拾豆根也得使用工具。起先,我和我哥哥、弟弟三人配合,一人拿铁锨在前面一锨一锨地把豆根铲了,后面的人再一根一根地捡拾。到后来变成两个人在前面用锨铲,一个人在后面捡拾。这样有一个好处,两个人可以占上两垄,一锨一锨地铲了,自己也可以捡拾官路豪门,避免别的人再来争占。
再到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又发明了用钳子“提(音:di,拔的意思)”。一个人手持着一把铁丝钳子,一个人就能占住一垄,自己不慌不忙地一根一根地提。有时赶上长地头,一垄地提到头就能装满一筐。
抢豆根,其实就是抢“资源”。因为豆根是很好的柴禾,火硬,经烧,三两把豆根能把水烧开。不像豆叶,是虚火,易燃,但是没有多少热量。这在当时缺煤少炭的盐山,对于我们这帮吃“商品粮”的“家属羔子”“寄生虫”来说,非同小可。
然而豆根和豆根又有不同。黑豆根最细,黄豆根略粗,豇豆根最粗,一根是一根,攥到手里,三五根就能满把。一般碰到收割后的豇豆地,简直就像撞上了大运,可以让我们欣喜若狂。
捡豆根也会有其它意外,如果豆子地收割晚,生产队一般会一边收割一边把地耕了。这时,我们就会远远地跟在牛拉着的耠子后面,乐得轻松地捡拾耠下来的豆根。
有一年由于我们哥几个努力,捡拾的豆根竟然装了满满的一柴禾屋子,整整一个冬天,烧火做饭,心里踏实极了。
捡拾豆根一般也会有另外的收获,就是捡拾豆粒。这些豆粒是收割豆秧的时候豆荚爆裂遗在地里的。为了捡豆根的时候也能兼顾捡拾豆粒,娘给我们的上衣前襟上都缝了大口袋,每次捡拾豆根回家,我们的上衣口袋里都会装满沉甸甸的豆粒。
这些豆粒属于意外之财,平时都让我们用来换豆腐吃了。
翻 红 薯
翻红薯必须是在生产队收过的红薯地里进行。在人家尚未收获的红薯地里不叫“翻”,叫刨。
生产队里到刨红薯的时候非常隆重,阵容也庞大。先是妇女们在先,一人拿着一张镰刀,弯腰倒退着走,边走边用镰刀将红薯秧割掉,并顺手将秧子翻到垄里,只余下秧子的根部很显眼地突出在垄背上。男人们在后---一般都是重劳力,用四股齿的钢叉按照垄背上的红薯梗找准位置,一叉下去,再用力端起来,叉下面就有一大嘟噜红薯出现了。
新出土的红薯非常好看,在红薯叶的映衬下干干净净愈加显得粉红诱人。其实红薯的生长也有个体差异,有的墩又大又多,有的墩又小又少。一叉下去碰到个儿又大数量又多的,谁都会大呼小叫地惊乍,好吸引人过来欣赏。
石乃文刨红薯是个力气活儿,而且在刨的时候宜粗不宜细,一墩红薯只能刨一钢叉,一般连根带蔓儿一大嘟噜就都呈现出来了。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特殊性,刨红薯就是这样,总也刨不净。就是你想刨干净也不行,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性,你看不透地底下的事情。
这就给翻红薯留下了巨大的可能性。翻红薯的人待机而动,他们知道哪块地刨过了,哪块地该什么时候刨,所以,翻红薯的人往往容易“撞车”,都云集在一块地里争抢女歧。
如果说生产队里刨红薯属于正规军,那么,翻红薯的人就是游击队。翻红薯用的工具不同于刨红薯,不用四股齿的钢叉。翻红薯一般使用三齿。三齿呈“山”字形,在“山”字的底部有木把儿按在弯成90度的裤里。三齿翻红薯有一件好处,不伤红薯。实在没有三齿的,也有用铁锹翻的,但铁锹一锹下去容易把红薯铲断。只有那些最有翻红薯经验的人会在铁锹入地并且与红薯接触的一霎就能敏感地察觉出来,并完整地把红薯翻出来。不过,翻出来的红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像刨出来的红薯那样整齐。
翻红薯还是一件运气活儿。有的人在一块生地翻上一天,也不见得能翻到几块。可有的人就不同,他们这里溜达溜达,那里踅摸踅摸,看不到他们出多大力气,但他们就是有收获。这得说这种人“眼毒”,他们就像长着火眼金睛,仿佛能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有哪里没有。看准了,一三齿下去准能翻出一大窝。
有运气的人和没有运气的人总是这么大的差距。同样是一早出来,同样是在一块地里翻找,到回家的时候了,有的人背了满满一筐红薯很吃力又很满足地走了,有的人掂掂自己的筐头,连上毛毛尾尾的红薯扭儿,还没有盖过筐底儿来呢。
但这说的只是正常情况。因为没有成就感的人又走在了后边,或者还有别的想法儿,他或者要绕一下远儿才肯回家。远处或者还有没有刨的红薯地呢!
(作者系邯郸市作家协会主席)
文章转载自2017年第21期(总第229期)《鉴政沧州》
全文详见:https://p66p.cn/1773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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