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扒吃嗨喷汤儿里的那点儿事儿-亦墨艺术画廊序 有句老话叫“浮在面儿上”。此是对那些居于不高不低、或是略高于这个层面之上的某一类群体的状态的


扒吃嗨喷汤儿里的那点儿事儿-亦墨艺术画廊

序 有句老话叫“浮在面儿上”。此是对那些居于不高不低、或是略高于这个层面之上的某一类群体的状态的比喻,没什么太大褒义,当然也不尽是贬义,就那么回事儿的一句话而已,别太深究。就像油花子,你能说浮在汤面上就好、或就不好?自然是喜肥者曰:好;喜廋者曰:恶。好恶之间,各有所取,性也!“浮在面儿上”的反话是“沉到底儿”,也是说的一种状态,沉与不沉?也在好恶之间,不过是,有时自己甘愿到底儿,有时会是被劝:“沉下去认认真真的干点事儿。”适劝听说就到了底儿。
我看立纬的文字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从面儿到了底儿,甚至油花子都在底儿浮着。
洛阳话儿“儿”音多,吾随之!
——老扁
洛阳吃家 儿(节选)
文/立纬
就通常而言,但凡有些人文历史的地方便会有美食及其与之相对应的美食文化,且历史越悠久,内容也越丰富。但如‘所有事物都不会是绝对的’那套理论一样,它们都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各自独立的个性以及丰富和简约之间的必然差异。若就此据典论证——实在是没有必要花那功夫。我们不妨去那么一个够条件的,当然也要有能够引领,且又是会吃、懂吃的朋友的城镇上去转一遭,应该就有了答案。只是,仅是如此似乎还不够,还需要附加上你是一个相对等的会吃、懂吃、善于鉴赏的人物恐怕才能完美的见证到这一点。
如果,恰好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一切就简单了。
引 子
“洛阳没有美食家。”
‘美食家’是现代词儿,既然是现代词儿,就没必要扯出‘悠久的历史’来了。那么,说的就是当下。
之前说这话时,掂量着只局限在小范围,而且多数时候,听众是被请来吃你烹制的免费席面的,即便人家听起来逆耳、不舒服,但面子多少还给留着宋世鹏,最起码,当着面是不会给予驳斥的。一来二去,顺了口,居然上头上脸的地方也不挑了。前些日子,在张仓组织地一场无厘头席面上我又去慨叹,且也只是开个头,一顿怼呛便发生了。
张仓交叉双手,肘弯形成两个支点支撑住他面对我的因尽可能前倾而倾斜的上体(能在餐厅的家具上做出这个动作有一定困难,他做到了。)他一副圆润的脸从交叉的双手一侧探出,一只眼眯缝着,一只眼圆睁着,摆出紧驰有度地样子,发难道:“看你能哩不轻,啥叫美食家?” 虽然隔着的是一个两米二的大圆台,可依然能感觉到那一股即将喷发出来的热量。
洛阳城里,张仓是吃圈里的名人,那家馆子开业、那家出了新品,时常被请去品鉴一二的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忽视人家,不怼呛你,还怼呛谁?其实,主要的还是那天的席面上来了两三个算得上是餐饮界的‘大咖’及几个一等一的名不转经转如同他一样有份量的品鉴高手,其中自然不乏自诩为美食家、或是被人称颂为美食家的那样的角色。俺一句不和时宜的话撂在桌面上,显然有伤和谐的氛围。二喜、李劲儿、万松我们几个是张仓叫来的陪客,我的言行自然关乎到他的脸面,他若不出来说句能平衡左右的公道话显然有失体尊。好在是酒席才开局,还没有让酒拿住头,不然,照张仓的性子,怼呛两句是便宜的,不再附加上几个激昂文字那就不是他了。
“美食家——”俺一时语梗。平时未做细想,只是按照习惯定式,或是某一‘人模子’便模糊的概念了。
我即刻想到了清代的袁枚、又想到了民国的谭延闿、张大千,以及颇有争议的爱玲,如若以他们为标准,美食家则该是细致的、极致的、或者是人文的、再或是兼而有之的、再或再是......太高级了。可降级又该说谁呢?该要评讲时,方知一团酱子。那一会儿,用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老话来形容我的窘态怕是最合适不过了。已经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苛求了?以至于一件本来‘寻常’的事物都不知道怎样解释了。
“得会吃、懂吃、知道怎么吃、什么环境下吃、最重要的是......”我用陈词旧调应付地说道。显然语境苍白的很。
“咱这儿人,一句‘差不多’就啥事也成不了‘家’。”——一语中的。
二喜一向不善言辞,可今天一开口便‘气势不凡’。
张仓翻翻眼,显然无以反驳,他‘呵呵’干笑两声,便送出顺水人情地点头说道:“好,贴切。”
其他人也以为好、俺能下来台阶更没的说——好,说的绝了!
二喜经营一家老字号牛肉汤馆,名气很大,他说话的份量和他家的招牌一样很有斤两。得到了鼓励,他继续说道:“沾住‘家’就要耍出样子给人看,味道咋样?恐怕到是次要的了。玩那一套——不实惠。”基于他经营的产品,应该是没有错,“俺做店这些年,就总结出来仨字,那仨字hit制造机?就是‘差不多’。差不多就是差一点,差哪儿去了?就差在这个‘家’字上了。”
“那就是差一点的美食家了。”有人开玩笑道。
“差一点就成美食冢了,能行吗?“一位面食连锁老板接过话来,说道。
“那个种?”张仓没听明白。
“坟谷堆儿那个——‘冢’。”
席面上人都听得一笑,气氛顿时轻快了起来。
“扯到哪儿了迷失背后!”张仓一笑,乐呵呵的又看向二喜,提高了一些音调,说道:“二喜的说法倒是新奇,‘差不多’岂不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了?”
“是这个意思。”二喜回话时,神情很是惬意。
“岂止新奇,是精辟!”有人认为张仓评价的不够到位,便拔高地说道。
“对,是精辟。”大家一时来了兴趣,围绕着这个话题各抒己见地讨论起来。有的说,不是咱洛阳,整个河南都是这样说;有的说,这是文化,是《经》学的精髓;还有的说,认识一位大师,正不知道求啥字儿咧,这仨字就不赖......热热闹闹,没边儿、没沿儿的凡此类类总总吧。
二喜没有参与讨论,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管谁说话,他都是一幅听得很认真地样子。我怕再说错话,没敢参加大讨论,但小嘀咕还是可以的。我小声地对邻座的二喜说道:“即使这样也要有一个说法吧!”
“啥说法?没说法。”二喜谦恭地一笑,语调不轻也不重。席面上有些个有头脸的人物那天特别在意听他讲话,他一开口,他们面子上就做出首肯的样子,这份鼓励了不得的,不屑说,他的情绪自然地被调动了起来。
他起身给大家酒杯里都斟满了酒,然后说:“来,为‘差不多’干一杯!”
“你看你这酒倒的实腾腾地,还说‘差不多’哩!”张仓为二喜给他抬面子很是欣慰,他打趣地说道。
“喝这杯酒可不能差不多。”二喜满面笑容地回到座位上,击案碰杯,率先‘啵儿’地一口喝了下去。大伙见状,也纷纷举杯饮下。酒是张仓提供的——十年窖藏白酒,口感上乘。
二喜给自己的杯子里又斟上酒,顿了一下。张仓看出他有话没有说完,便引导道:“二喜,下来呢?”二喜憨厚地笑笑,接着前面的话题,说:“俺到不认为‘差不多’有多不好,反而觉着能把这仨字拿捏得到位应该是一件好事儿。有时候俺老琢磨小时候老家那儿的车把式王大爷——一条鞭子拿在手——甩出去的劲道,轻重恰到好处,既不伤了牲口又把牲口驯服的服服帖帖——”
“对,就像《青松岭》电影里的那个老车把式一样。”二喜话还没有说完话,其中一位有头脸的便插话道。
“对,就是那式儿。”二喜投桃报李,回人家一个笑脸,点头说道,“俺问王大爷,他是咋式儿鞭子甩地那好?你们猜他咋说的——啥好不好哩,差不多就中。你们看‘差不多’有啥不好?干嘛非要钻挤着去当那‘家’不可?”他举杯和那位隔桌虚碰一酒,饮了,留下两个问号,便不再言语。
“差不多好!差不多好!”李劲发言道:“不差啥了就是极,物极则必反。此《易》也。”李劲面貌清癯,着镜,言必有古,圈内朋友送雅号“秀才”,又因其能吃不长肉,且烧的一手好菜,特别是还善于总结,故也被唤做‘吃秀才’。但习惯上,大伙只是以方言直唤其名,叫‘李劲儿’。
“李劲儿总结的到位!”张仓在主位上主持宴席,往来语言都要过滤一下,有分量的便要往上面引,“按二喜说的,别去钻挤那个‘家’了,咱们就算是‘吃家儿’得了。”
“哎,这个说法到位。”李劲儿击掌赞道,“‘吃家儿’是咱洛阳的老话,过去缺吃少喝的时候,带有一点出息人的意思,现在生活好了,大家也开始讲究吃了彭露露,谁还计较吃多吃少的那回事儿!”他投眼看向张仓,“好像也没有那意思了,是吧?”
“是这么回事儿。”张仓颔首一顿,说道,“吃家儿就是吃家儿,没别的意思。不过,里面也分着好赖,我看应该分分等级才好。”
“是要分分等。”李劲儿说道,“要说分起来也不难。现成的说法:比吃家儿高一些的叫‘老吃家儿’、低一些的叫‘算个吃家儿’,还有一等藏头藏尾让你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比吃家儿高还是比吃家儿低的那号子人,叫‘吃精子’。”
“那——吃精子到底排在第几位?”一位问道。
“可以排在第一,也可以排在最末。”李劲儿说道。
“为啥这样说?”另一位问梁子媛。
“若真是吃精了,他可以和美食家相比肩。只是,多数都是耍的机巧,或大、或小,真相难辨。有这一条,给排在末位也亏不了他们。”李劲儿顿了一下,又说:“这一点,怕是二喜最有发言权。”
李劲儿语调缓、急有节,词句严谨有据。最后一个重重的“权”字收住,即刻眉眼一转,投向二喜,再略含微笑,带上一个向上地努嘴,便把大家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对此,二喜深有体会,若是放在平时,他能给你讲上一两个小时也不会尽兴,可此时,众多的目光突然都投向他,却使他整个慌了神儿;他腼腆的红红脸,愣了一下,即憨厚地、夹带着有些慌乱地点头一笑,仅一句:“不错!李劲儿说的没错。”就没了下文。
“还有‘吃货、吃才’的说法咧,那咋说?”万松问道。
“咳,十来年前那还是骂人的词呢,近几年,‘吃货’才转了头脸。”李劲儿一哂说道,“即使这样,也只能用来赞赏那些尚不能称作‘美食家’的且又有这方面能力的美食界朋友,招护住了,一定是朋友,否则,用之不当会闹出别扭的。‘吃才’就别说了,还是那意思。”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万松是来洛经商的南方人,他讲起话来就像打开了信儿匙的木偶;随便一个音符启动都会伴随有一个身体动作,好在是还算得体,不是熟人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没想到你们这里的文化这样丰厚,一个‘吃’就能说出这么多的内容来,佩服、佩服!”他前倾身板儿,幅度很大的点头说道。
李劲儿一笑,回道:“一般、一般,九牛一毛尔。”
“哈哈!”万松觉着李劲儿的话说的很有意思,他晃晃脑袋,也一笑说道:“在洛阳呆久了,回家反而不习惯——吃饭就要用大碗。太太都笑话我,说我学来一副好吃像。王筝的老公”
“你可不是一副好吃像,一碗汤,仨烧饼好像还填不满一样,这不刚说过——算是一个吃家儿。”二喜笑着说道。
“你家汤好吃、你家汤好吃!”万松在大家的哄笑中,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家的牌子就是靠这汤给打出来的,不好吃能行吗?”张仓接过话来,向他那几个朋友推荐道,“老吃家儿——”他停顿一下,这样的叫法似乎还不习惯,“对,老吃家儿吃过,没有一个不说‘得劲儿’的,也不是给二喜脸上贴金、刷银,那是一点水分都不给掺——当面、背地就这一个说法。”
“听说过、听说过,有机会一定去品尝一下。”有几个没有吃过二喜家汤的,附和道。
“老吃家儿的话——可信度无可置疑。”李劲儿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张仓讲话,他总是会在一旁推波助澜。
“‘吃家儿’只是比‘吃家’多了个‘儿’音就独具了地方特色。有意思!”万松仍在回味儿,“这说法恐怕只有你们洛阳才有吧?”
“不错!真就我们洛阳才有。”张仓环视一圈席面上的人,捎带地也看了一眼一旁服务的年轻的女服务员,继续说道:“有句老话,叫‘龙肉、凤肉,不如家里的一硌篓。’吃龙肉、吃凤肉,是美食家的事儿,这一硌篓(方言:大碗)就是咱吃家儿的事儿了。你们说,对不对?“他看大家一致点头认可,便兴奋的说:”来,服务员,都给斟满酒,咱们为‘吃家儿’干一杯。”
起的是地方调儿,说的是身边儿事儿,再熟悉不过了,啥也不用说——喝吧!
大家纷纷起身、举杯响应。
酒过N巡,菜过凉味。头道热菜‘红烧大鲤鱼’才摆到了桌上,服务员清脆的报过菜名又把转盘轻轻一转,鱼头即对准了主位上的张仓,随即清亮亮地道一声贺:“鱼头一对,大富大贵。”张仓貌似一愣,既要推让,无奈有李劲儿几个死死按着转盘任是怎样也不让动的一分。分飨整鱼是张仓的套活,他也只是谦让一二,便在‘众望所归’之下,按照“头三尾四、背七腹八、唇齿相依、推心置腹......”的套路依次不等的分配了鱼、酒;轮到我,他夹起一只鱼眼放到我的骨碟里,说道:“高看一眼——六个酒。”
“不行、不行,六个太多了。”我推让道。
“原本让你喝九个呢,看在你今天起得话题不错,免你三个,赶紧喝,甭磕绊到这儿哩,还要往下进行咧。”张仓看我还在犹豫,便又说:“你有功,大家说他该不该喝?”马上就有人响应道:“该喝!”有的还提出喝九个。眼看推脱不掉,恐怕再磨叽真的就要喝九个了,我一刻也不敢犹豫,忙把六个酒都喝了。看来,人得罪的不轻,不然何至于此。
二十四道菜上齐,已有人琼山玉溃了。但其间,大家借着酒力,积极发言、各抒己见,在热烈的气氛下,围绕着‘吃家儿’又进一步的做了讨论,最后,得到一个一致认为比较深刻的定义:吃家儿有别于美食家,他既不那么精细、极致,而又相对来说也算精细、极致,既不是广义的人文概念,而又是根植于地方的具有区域性的人文的概念;注重地方特色,挖掘传统美食,弘扬民族精神等等。后面几句是二喜讲话时候插话进去的那个有头脸的朋友坚持加上去的,他吃着官饭,说话上档次,大家认为应该有这样的话抬一下地位,于是就注在后面了。品品,也有那么点意思。
酒席散了。有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茬子事儿,好像谁都没把它当回事儿一样。
最近,忽然来了感觉胡小冉,要写美食方面的文章,想起这么一回事儿,感觉有意思,便给总结、总结,记述了下来,权且当个开篇的幌子吧!至于“吃家儿”这个词儿,我想和张仓、二喜再讨论一下,没想到二位却寡淡的很,一句“没时间”就把俺打发了。
这里要说明一下,张仓几个人的名字都不是真的,我征求过他们的意见,想采用真名,可他们死活不同意,我说:“要是这篇文章火了,你们也跟着出名了,多好的事情,尤其二喜,店不是更火了!”二喜说:“再火俺就忙的顶不住了,谢谢哥哥咧!”张仓说:“我的名气还要你这一篇破文章来托?省省吧!”李劲儿说的更巧妙:“文章岂能人可为之?”只万松无所谓的很只爱妖孽父皇,“别带姓,其它随便。”其实是他们谁也不相信一个包工头还会写出能火的文章,所以才那样讲话。也罢,自己也是舔着脸去说的,也不是老有信心,啥时候真火了,再改过来,也不迟。

01
洛阳人的早餐重降巨猿,喝汤是重头戏。传统的牛肉汤、羊肉汤、驴肉汤、臭杂汤、豆腐汤、丸子汤、油茶,还有后来兴起的鸡汤、胡辣汤等等,花样繁多,分布广泛,不管市区还是偏远乡里——喝一碗汤从来不是难事。(有人会说,还有不翻汤咧,你咋不写上?不翻汤是晚餐,所以没写上。)
二喜家的牛肉汤馆开在我们家西边斜对过的那条街往北两个路口再向东、再向北的那一条街上的把北头。知道在哪里了吗?不知道也没关系——地址是假的。我得尊重人家二喜的意思——不能使用真名。既然名字都是假的,地址也没有必要是真的了。到是这样,此段文字,恰好展现了洛阳吃家儿找寻某家汤馆时得到的线路描述的方法,虽是听起来让人旋晕,可吃家儿早练就了这方面的特异,问一遍,基本上八八九九的就能直接摸到地方。只不过,“我们家斜对过的”可能会换成是“从这地儿往那边儿”或者再多拐一个街口、少拐一个街口等等之类的方位文字的不同。老洛阳人就是这样给你指路的,掌握了,特好使。
88年二喜家汤馆开得业。开业那天,张仓带着去庆贺,我们就认识了。俺吃中了他家的那一口(汤),去的多了,自然而然成为了好朋友。那时年轻,好这儿,属于以食会友的那号子套路,到现在,交往也有二三十个年头了。
最初,二喜是个极谦恭的人。他在出汤口那儿,就是再忙乎,但要瞧见认识的朋友、熟客便会热情地打招呼;对待生客,脸面上也是写着一个向上撇着脚尖的‘笑’字儿的,那份热情、殷勤真是没的说了。李劲儿形容他那架式,说是就像影视剧上跑堂的小二那号子模样一般式儿的。有些个算是朋友的那些,喜欢说好听话,就说:“看人家二喜这一脸喜像欢喜佛薄情赋,要不发财才见鬼呢!”二喜听了喜欢,越发的注重这方面了——那是他还不知道,这是犯着这一行毛病的。啥毛病?张仓是这么说的:“人家老吃家儿不习惯这样,心里会翻嘀咕——汤里不会有毛病吧?不然,猴颠屁股地你笑个啥?好在,有这样想法的只是老吃家儿,不是吃精子,遇到不习惯,翻翻嘀咕而已,只要你家汤好,仍旧会继续光顾。不过,有这一点不习惯,他便不会替你大力宣传,即便他也认为汤味儿很好。”
我说:“你赶紧给他说说嘛。”
张仓说:“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瞅机会吧。”
张仓和二喜是老哥们,他很看好二喜,很希望他能做起来。他原本有换着地方、换着品种喝汤的习惯,可在二喜家的店开了以后那一段时间他那儿也不去,只去二喜一家,而且每次去都要带几个朋友,给他捧场,哄生意,那份尽心,就像是自己家的事儿一样。终于有一次,没有憋住,就给毛病儿指了出来,可二喜听了,很不以为然。
要说,热情待客有啥毛病儿?没毛病儿——谁敢说有毛病儿,可,谁也不能说——没毛病儿。你看俺借用的这段话讲地前遮、后掩的,两头话都让说了,别说外地人,就是洛阳本地人怕是能听出来啥意思的也不会老多吧!其实,真的也没有啥意思,老洛阳人讲大道理前大都有类似这样一段开场白,就像领导讲话,说:“大家静一下。”是一个意思。好像又不完全是一个意思。就那么回事儿吧!
话扯得远了,再扯回来。
有一等吃精子那号子人,看到二喜那样儿,脸上便会不易察觉的来个莞尔,心说:生瓜蛋儿一个。于是,便要生出点法儿,“老板,你觉着昨天的汤咋样?”通常的都是这样,先不阴不阳地来上一句,然后递了汤牌儿,脸上挂着一层霜。汤馆才开业,这号子人得罪不起。二喜的反应也如人家预料的那样:一顿,陪上笑脸说:“咋样?”若是到这一步便卡住,没有其他举措,人家就会接着说:“马家的汤喝过没有?你觉起和人家——”下面的话一般不会说完,留着让你自己去想。马家的汤名气大,为了开汤馆,二喜专门又去吃了几次,当然知道好。但,要是简简单单的说,马家的好,人家的目的便没有达到,人家就会不客气的说:“行,盛汤吧。”二喜让不客气了两次,有了经验,再遇到这样的主,不等他再说话,即捻起两片肉添在碗里,侧过碗,晃一下赵勃楠,让看了,这才把汤沏上。做到这一步,即使人家神情已霁和了些许,但也不会到此完结,“添点肥汤、多放辣子。”嘴上仍是要提出该当的要求,看你紧忙的做了,这才说:“汤不错,保持住。”
经过一段日子,二喜觉着这样很窝囊,可也不知怎样回避,就请来张仓,让他给出出主意。那天我也在场。
“当初是咋说你的?你就不听,现在不得劲儿了?”张仓坐下后,说道。
二喜说:“不得劲儿了!”
“呵呵,知道不得劲儿就对了,说明你已经成长咧!”张仓笑呵呵的看着对面的二喜,说。
“这咋说?”
“咋说——”张仓琢磨了一下说道:“做好一件事情,需要:逢天时、享地利、得人和。天时、地利不说了,你都占着咧,只‘人和’还欠着火候。”他清一下嗓子,“大道理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明白,咱现实一点。你就去那些有名气的老店看看,看看人家立在出汤口那位,那式架势,看明白了,就知道‘人和’二字是怎么回事了。”
“那谁家的是个胖媳妇、那谁家的是个老爷子、那谁家的和我这块头不差啥、那谁家的......”二喜想过之后,仍是不得要领的说道。
“打住、打住。”听二喜不照路子地瞎说,张仓气的都要差过气去;他头底到肩膀下像个拨浪鼓似得不停地摇晃,再合着伸直的右手臂及上下呼扇地手掌。一副状似无奈至极的样子,制止道。二喜懵头懵脑地止住嘴,张仓才把那手收回撑在了桌面上;他身子前倾,两眼直视二喜,“你的形象符合标准,算是‘人和’里面的‘象和’,没问题,问题是你那脸,整天笑嘻嘻地让人看着别扭,这是‘气’,‘气’不和。我之前给你说的也是这个。”张仓故意把‘微笑’说成是‘笑嘻嘻’。
二喜翻他一眼,没再说话。
张仓继续说道:“那谁家的胖媳妇你们认识啵?”他坐直了身子,靠在椅背上。
“认识妻主当自强。”
“你也去他们家喝过汤吧?”
“先前去过。”
“人家见你啥表情?”
“没啥表情。”
“你觉着被冷落了吗?”
“俺是去喝汤,又不是去看人脸哩,那有啥冷落不冷落的。”
“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
“就是这个理儿!”张仓绷着脸,指教道:“你笑的多了,气场就不对了。这事儿没道理可讲,要非得说道理,恐怕几万字也说不清楚,那得从玄学、心理学、经济学,统计学、甚至环境内容,再甚至民俗文化等等内容上入手,那是一套大道理。大道理,还是让专家们去说吧!咱们来说实在的:关键在——收牌儿、抓肉、烫肉、蓖汤、搁菜、加料、盛汤、浇辣子、递汤等等、等等每一个动作细节的熟练把握上,要像表演,又和表演两回事儿;得让人赏心悦目,又不能太过劲儿。这是其一。其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熟客来了,一定让他知道你知道他来了,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当面添一片两片肉,当然也可以来个微笑,但不能像你那样的——过了。特别重要的大客户,还得记住人家的口味——咸了、淡了、要葱不要葱、要香菜不要香菜、喝肥汤还是清汤、要味精不要味精,不要人家吩咐,直接就给做到位。总之,各有各的招式,你适合那招就用那招。用的对了,就和着‘气’了。”他讲的口渴,端杯喝茶。我看是个空档,紧忙对二喜话道:“说这么多,能记住啵?”
“能。”
“能?恐怕你记不住。”张仓‘咣’地放下杯子,又说道,“你小姨子的老公,你那连襟儿,那是个给碗味精水都说好的‘吃饱不饥’个主,他知道啥好赖?只要那儿人多、那儿能沾住便宜,他就去那儿打哄哄,就那水平——两句好听话就把你哄得——恨不得把一根‘那’(指:牛鞭)都放人家碗里。“他停滞一下,看看二喜尴尬地样子,”算了,不说了,说的再多,怕是也顶不住人家一句话就能把你拉回去。”
“那咋会哪!那咋会哪!晚上,咱凉拌一根下酒。”二喜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张仓白他一眼,说:“我是来给你说事儿的,谁图吃你一根‘那’了。”
“当然、当然。”二喜也觉着自己话说的有问题,忙起身给张仓杯子里添上水,说:“张哥,那下来俺就把脸绷着了?”
“你咋一个极端又到另一个极端咧!啥事都有个度,过了,差了,都不对。”
“就是差不多嘛!”二喜说。
“对,差不多。”张仓看看二喜,觉着语境不太一致,便作了总结:“想想起早摸黑、开火熬汤,辛辛苦苦半个晚上;你睡醒了,来了,三块五块吃饱了(二三十年前就是这价钱),抹啦、抹啦嘴,就走了,还要再陪上一副笑脸——累不累?这是牢骚话,放不到台面上说,给你说说就算了。周开开
张仓说到美食,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别人很少能插上话。以往他很强势,对错都得是他的对——俺很不服气;可达那天起,虽然有些服气,可,除了服气都是不服气。“质量一定要保持住。”我觉着应该做个补充,对二喜说道。
“质量保持不住,还在这儿说个屁呢!”张仓嘲笑道。
话不投机,再说下去要红脸了。我找个事由就走了尘世巅峰。张仓留下来,吃‘那’喝酒没有?俺也不知道,管他呢——不跟他耍。

02
那次谈话以后,有一年时间,二喜已历练的和张仓说的差不多那劲儿了。
应该是自家的汤养人,他和他媳妇甜妞都发福了不少。甜妞本来就是一个乐呵呵的形象,发了福,越发地显着乐呵,这样倒好——和她的名字更般配了。她在前台收钱、卖饼,二喜在后面切肉、盛汤;甜妞和过去一样,见朋友来了,便会笑呵呵的和你打招呼,有时候店里客人少了,还会过来聊一会闲磕,当然都是店里的见闻周梓倩,比如:谁、谁、谁又换女朋友了;谁、谁、谁最近发财了等等就那一号子闲事儿。显得亲切的很。二喜稍胖一点,在汤口一站,更像那么回事儿了,按照张仓的说法就是‘象’更和了。只是,脸面上极少见他露出笑样,即便是我们这样的老朋友去,他也是那样:似疲惫又不是疲惫、似严肃又不是严肃、似看你又不是看你......总之是你琢磨不透的样子。好在,晚上我们时时见面,那时他就是另一番面貌了。他已经极少被人给脸色了,那些个耍机巧的吃成精的那号子人,早已改了方式,机巧不耍了,而是清清亮亮地主动给他打招呼:“喜哥,几天不来你家吃这一口,心里就像少点啥一样!”然后递上汤牌,二喜遇到这样的情形,一般都要有所举措的,一个莞尔,添一片两片肉也是该当。还有不知深浅的给他耍机巧,他便成了这般模样——绷着脸、翻一下眼皮、捏着汤牌,不往盒子里丢,而且看上去是要马上扔回来的样子,从胸腔里哼出俩字,“咋样?”遇到这样子,吃精子便会改了口:“不赖、不赖,吃过一次,今天又来了。”二喜这才把汤牌儿扔到牌儿盒子里去,仍旧是要加一两片肉,只是下手精准的在肉盆子里捻起切碎的那些,指尖上露着,放进碗里,也不侧起碗让人家看,即沏上了汤。
吃精子大都是一通百通、耍机巧的那号子主,所以,李劲儿才说,他们往上、往下都一样,不好界定。我倒认为,若是抛开‘耍机巧’不说,他们应该是:上,超不过美食家,下,却又盖过老吃家儿,是夹在二者之间,狭隙里的哪一号。这个定义是俺说的,没有和吃友们商量过,商量啥咧?这么大的人了,说个话还要跟人家商量,活个什么劲儿吧。不过,你给吃精子抬得这么高,总要给大家说明白吧——道理很简单——二喜给他们抬得高。二喜说:咱开汤馆,两种人得罪不起,一是吃精子、二是老吃家儿。他们都是会吃、懂吃的主,而且身边都有一群相信他的人,他说哪家好、他去哪家吃,便有二三十个吃客跟着他们跑,而这二三十个人又能带来多少人,那就算不清了。老吃家儿好维护,只要汤好,他就一直会去吃,没恁多事儿!吃精子就不同了,那些个都是一张嘴两头说的主,好的可以给说成赖的、赖的可以说成好的,既要美了肚子,还要对得起脸面,没原则,又对自己最讲原则;难维护,还得维护好。你看,二喜说的多好!

03
张仓是二喜家的常客。本来凭他们之间的渊源,张仓去喝汤怎么也不该要钱才对,可二喜却不这样认为,他说,你再好的关系,该掏的,还要掏,哪怕下来还你一个卤牛腱都可以,只是,生意上的规矩不能坏了。张仓认为这样最好,不然,哪好意思老去白吃白喝,如此,反而是被拒之门外了;再一个车奉朝,不掏钱,吃起来也不香。他对一些质疑,特别强调过:人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开舍粥场的,该是咋样就咋样,和钱多钱少没有半毛钱关系。朋友之间就是这样,要相互理解,而且更要知道,你理解的都是点啥。友情长久,少不了这一点。
张仓属于老吃家儿那号子人物,他为二喜家带去的食客最多。这主要是他会说、会宣传,再一个,他晚上酒场多,酒场就是喝酒的,喝多了就难受,只是,喝多酒的人,第二天基本上都要喝醒酒汤(在洛阳说到醒酒汤,大多说的都是早饭时的不管那一种的汤)。张仓经常在酒桌上推荐二喜家的甜汤,他说那是神仙汤——半碗,只要半碗,啥不得劲儿都没了。张仓的酒友,二喜认识一多半,有的是一起喝过酒;有的是自己摸到店里,到汤口说,张仓说你家甜汤好!二喜就知道这位是张仓的朋友,喝多了,要醒酒。于是便清亮的给他沏上一碗甜汤,当然,钱该掏还得掏,不会少要你一个子儿。
这里需要把‘甜汤’解释一下。牛肉汤馆里所说的甜汤不是外地人所说的放了糖的甜汤,而是指洛阳人吃牛肉汤时,那碗没葱、没味精、没辣椒,没油花子也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盐味儿的原汁、原味牛肉汤的代称。要求很高,差一点都不能叫“甜汤”。你要问它是个什么味儿?我可以告诉你:说法很多,我也说不清楚。还是听听吃家儿们是怎么说的吧——老吃家儿叫‘得劲儿’;吃家儿叫‘不赖’;算是个吃家儿叫‘可以’。吃精子的话还是不要去听为好——有时是真,有时是假,有时还会模棱两可。没法判断。你看,说法是不是很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吃对口了,能上瘾。
老吃家儿吃甜汤一般都有一套程式。
先是闻香。喝汤人和喝茶人闻香不一样,喝茶人是坐在那里,闻过茶叶再闻茶碗、闻了茶碗再闻茶汤,一套程式雅致得很。喝汤人要是照着这般去做,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所以,他有它的一套,形式简单的很——取了汤,端在胸线相齐的位置,然后不急不缓的走向座位,让汤气在胸前打个旋,飘上来,这时鼻子只需拧一个花,吸进去些许——妥了。或也有被风扇或是空调吹散了气旋,不得不在桌子上去闻的,也只需稍许弯下腰,吸一气便可以了。若是把脸贴在碗面儿上,哼哧、哼哧去闻的,明眼人看一下都知道:不是个吃家儿。不在心里送你一个“下才货”便是好的了。不过,要是吃精子耍这样一式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闻过香,并不代表你家的汤就是好的了,还要品一下才能确定。老吃家到这个环节上表情都很凝重,因为,他不想让一碗‘不如意’毁掉一天的心情,于是,心里总忐忑地,低下头读书佐酒,在嘴边的那一片汤面上徐徐地吹出一口凉气,再用左右或夹着筷子或是夹着饼馍的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住汤碗,慢慢的倾斜,让汤恰好流到迎住的两唇之间,轻轻“吱儿”的一声,便含进去一小口,蠕动一下口腔,任汤汁四下里散开再汇拢,此时已有了辨别,若是好汤,眉眼便松散的放了下来,脸色转为舒适,而后,任由那股热流穿过喉咙,在胸膈之间缓缓地向下,行进到完全终止,这时,人已舒展,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颔首,便可进行下一个吃汤环节了。张仓若是进行到这一步,定要不轻不重的来一声“得劲儿!”,旁边或是有老吃家儿,立刻就会停下吃食,抬起头审视一下他——头脸、身板圆润,二目有神,一看便知:也是个老吃家儿。于是,就有了英雄偶然相逢的意味——那位说道:“这家儿汤——得劲儿!”
“得劲儿!”
张仓以箸轻击碗边儿,随那一声脆响,再赞道。
吃家儿大概是比老吃家欠一点儿口感,即使吃一辈子汤,纯粹的甜汤对他们来说,也总觉着欠点口味儿、缺一点啥。可颜面上又不愿意输掉,于是也要摆出一副老吃家儿的式样——也要了甜汤,但多多少少要放一些香料、葱花,略调出来点味道——甜汤还似甜汤小兵很忙,不过,已是不纯粹了。就这一点差别,看似也不大,可就差这么一点点,水平高低立见。老吃家儿是这样说的:这种人也就是‘吃家儿’,‘老’字儿是不能有的。话是这么说,不是吃家儿以上的水平,也很难看出他们有什么区别。
不管老吃家儿还是吃家儿,在吃甜汤的环节上大体是一样,都是先咬下一小口烧饼在嘴里,略微咀嚼,然后喝一口汤,抪碾、抪撵,饼和汤便融合在了一起,那是一种美妙的对比性融合:冷和热、硬和流体、饼香和汤鲜,当口腔内复合出那种期待的奇异的味道,温度也是自然的到了最适合那个关键——吞下去。那种感觉——想不出来再好的比喻了,就像小孩子吃奶一样。这比喻不知恰当不恰当?
通常情况下,甜汤吃下去一半时,他们便会把余下的饼撕成小块泡在汤里,然后到出汤口再加上一些热汤,同时也加上辣椒、盐、葱花、香料、味精(也有不要味精的),再返回来,或是蹲在外面,大口的吃掉。此时,味道浓烈,没必要细细地再去品尝。圆满了!
当醒酒汤喝的那一号子人,此时不会吃饼,他们只是喝汤,大约要喝到一半或是三分之二的样子才会停下来,若是还能吃得下,便把饼一股脑的泡进去,也去添上汤、加上料,再也如他们一样的进行到底。
这里有一个细节需要交代一下,若是,品过甜汤——不如意了,该怎么办?不好了就不好了,谁也不会把汤就泼掉,更不会吆喝着去退汤,本身它就是为老吃家儿衍生出来的福利,用心了便是好,不用心了便是差,店家不指靠它卖多少,但一定是靠它创牌子。就是这么个理儿吧。只是,老吃家儿们到此就会改变吃法——去到窗口,伸出手,要几片葱花、味精、香料,手托着回来,放在汤里,再就着桌子上的盐、辣椒,拌在一起,什么也不会说,吃完拉倒。他们在这方面素养都很高,留着脸面,不会端着碗去加料,即便是不方便、不卫生,而且辣子也不如锅台上的好。那也不会。吃精子也不会。否则,太打老板的脸了。
还有就是,‘算是个吃家儿’是不是也要给介绍一下。要说是应该介绍一下,不过,也的确不好介绍,因为这一等‘家儿’才入门儿,形态还不好确定——努把力,便是吃家儿了;一泄气,就又回了原形。所以,说前还是说后,都不好抓住节拍。况且,他们中还有一些特异的,更是凡眼难认——有些个天生机巧,入了门,‘咣’一下,就成了吃精子;有些个天生愚钝,每进一步都历时弥久,但若一朝开悟,或可一跃到了老吃家儿那地步。你说,这么大的概念,让我一时半时咋给你讲清楚!算了吧,还说二喜。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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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立纬/ 本文编辑:小二
原创图片来源:亦墨画廊
制作:夏加尔画廊/ 编审:夏加尔画廊编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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