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改罢自长吟 状物抒情意言外-益起读书社《状物抒情意言外 新诗改罢自长吟》本文唯一作者：张建中老师一九八八年九月一日，扬中市政协绿洲诗??

新诗改罢自长吟 状物抒情意言外-益起读书社

《状物抒情意言外 新诗改罢自长吟》
本文唯一作者：张建中老师
一九八八年九月一日，扬中市政协绿洲诗社的《绿洲诗词选》（第一辑）出版。这应该是改革开放后扬中出版的第一本群众性的诗词选集。书中共选用了48家288题324首，像杨斐然、王步高、李名方、戴曙、何幸若、王道安、孙春华、陆济舟等已故老诗友，都发表了自己的新作。那时，是扬中创建诗词之乡的起步阶段。今天，整个绿洲写诗填词已蔚然成风，这是大好事。

我们说写诗，是个统称，实际上一般都把诗、词、曲、赋、联等包括在里面了；而且，诗的体裁又可以分为新体、旧体两类，其中旧体诗名目繁多，因时间关系就不去说了。今天只想跟大家一起聊一聊写诗如何遣词造句，特别是如何注重意境的塑造，以及诗写成后应该怎样修改。先从题目讲起。
“状物抒情意言外，新诗改罢自长吟。”前一句源于宋欧阳修《六一诗话》中引梅尧臣语：“诗家虽率意，而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矣。”后一句引自杜甫《解闷》诗之七：“陶冶性灵存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存底物”，凭什么东西。凭借什么来陶冶性灵？是诗。新诗改好了，还要曼声吟咏。
一，写诗：状物抒情意言外
写诗必以形象思维为特征，意在言外；写文章多以理性思维为特征星辰武神，以事析理；写历史则需要有哲学思维，穿越时空。写文章好比以米煮饭，以腹饱为目的；写诗好比以米酿酒，以陶醉为境界。
好诗，一咏三叹，一句多解，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写之写，言有尽而意无穷。好诗，可让读者乐而忘忧，或是转喜为愁，甚至于不知其所之。“不知其所之”者，唐杜牧《阿房宫赋》：“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
诗的意境，最是出于情性、情怀。南宋严羽说：“诗者，吟咏情性也。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沧浪诗话·诗辨》）
“羚羊挂角”，传说羚羊夜间休息，用自己的角把身体挂在树上，离开地面，以防祸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实出于“灯录”。《景德传灯录》卷十六《福州雪峰义存禅师》：
师谓众曰：“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什么处扪摸？”
写诗与“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有什么关系，后面再说。要言之，写诗应注重形象思维，注重意境，注重意在言外、不写之写。
元代徐再思（江苏嘉兴人）有一首散曲《[双调]水仙子·夜雨》：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全曲除用了一个典故外成都砂舞论坛，其余皆易读易懂。第一段里，“一声”“一点”“三更”叠用，极具音节美。“一声”，雨声，报秋之音；“一点”，雨点，生愁之绪；“三更”，前“三更”指梦断，“三更后”喻无眠。
第二段里，“落灯花”，灯芯将要燃尽；“棋未收”，形容一人之无聊。“新丰孤馆”，初唐马周的典故。马周少时孤贫好学火星直播。高祖时任博州助教，因每日饮酒受斥责，愤然离职达尔锡。漫游长安时宿于新丰旅店，店主看到他一副落魄模样，只招待其他住客，不照顾马周。于是，马周自己买了一斗八升酒悠然独饮，店主深感惊奇。马周德才出众，深受太宗赏识，官拜中书令、银青光禄大夫等。四十八岁早卒。徐再思以此典表达自己旅途的孤独。
第三段里，“枕上十年事”，回忆十年夫妻生活；“江南二老忧”，诉说游子对父母的惦念。
虽然这首《夜雨》是曲不是诗，但它文字清新流畅，感情真挚深沉。作者用秋雨、梧叶、芭蕉、灯花、闲棋、旅舍等编织出一种特定的意境；然后，让所有只身无援、夫妻分离、牵挂父母的离愁别恨汇集到一起；“都到心头”则是全曲的点睛之笔。
到了这里，还可以让我们再做一番思考：用“新丰孤馆”典故，是否有以马周德才自许的味道？说十年夫妻，是否觉得语焉不详？忧江南二老，是否实有所指？读者有点“不知其所之”了。
元小令中更出名的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第一段里，全用白描，一词一景，每句三景。三句形成了一幅萧索苍凉的暮秋晚景图画。
第二段里，继续白描，然后全曲以“断肠人在天涯”结束。
元周德清在《中原音韵》中称赞这首小令为“秋思之祖”。
这首《秋思》成千古绝唱，并不在于思想深刻宏大，而在于它的情深意远。这是我们写诗时最需要借鉴的地方。笔触要洗炼，词句要干净。写诗忌堆砌，忌言多无物亦无情。《秋思》精心选取常见的而又有特征性的事和物，构成意境深远的景象，以景寓情，散发出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写诗，情不深则意不远。“人生自是有情痴”，是宋欧阳修《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中的句子。“有情痴”，表现在对国家、民族、人民的深切的爱，对事业的执着，对道德修养的守持，对生活感受的敏锐，等等。但是，所有这些东西，只能熔化在诗句里面，表象上“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南宋辛弃疾的《西江月·遣兴》：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借酒浇愁，实际是抒发了忧国忧民之情怀。
杜甫的《春望》诗：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同样是忧国忧民，却使人欲哭无泪。这便是“诗圣”的史诗！
《孟子·万章上》：“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孟子是讲对诗的解读，其实写诗也是一样：不能拘泥于个别字、词而损害整个诗句，不能因拘泥于某些诗句而损害全诗主旨吴嘉彤。
诗是蜂蜜，字、词是酿蜜的花林卓延。谋篇布局、遣辞措意的能力，出于深厚的文学功底、艺术修养、历史知识；好诗只能出于好的谋篇布局、遣辞措意。
现在各个诗社年年搞“征诗”活动，配合时政。下面选送上来的诗作，大多为一个面孔，一个腔调。要在这些大同小异的诗作中再选出上乘之作，比较难。有的人却能够以不同视角述事言志，也就是已故老诗友李名方先生所说的“换句话说”的表现方法，往往收到令人惊喜的意外效果。
已故老诗友戴曙先生《鸿雁南归喜讯传》：
屈指蒙羞四百年，腥风血雨暗长天。
遗民北望王师久，鸿雁南归喜讯传。
两制英明圆伯仲徐钰涵，万家欢聚慰椿萱。
紫荆笑对芙蓉语，相约梅花夜锦旋。

颈联：“两制英明圆伯仲，万家欢聚慰椿萱。”“伯仲”指兄弟，一看就知道指香港和澳门；“椿萱”是椿树、萱草。古人称父亲为“椿庭”，称母亲为“萱堂”。“椿萱”又是对父母的尊称，这里代指祖国。一个“圆”，一个“慰”，就把港澳回归后的喜悦之情表达出来了。尾联：“紫荆笑对芙蓉语吴费曼，相约梅花衣锦旋。”采用拟人手法，使港澳台三弟兄的亲昵姿态跃然纸上；“衣锦旋”指衣锦荣归，并且寓有“富贵不还乡何禹萱，如衣锦夜行”之意。
状物写景的诗斩魄刀实体化，须在观察事物细致入微上下功夫，须在精准独特的描述上下功夫。
杜甫《水槛遣心》诗（之一）：
去郭轩楹敞，无村眺望赊。
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
水槛，杜甫草堂的水亭。赊（shē奢），远。
全诗由远及近，以工笔勾画，意境开阔。颈联细致入微，极为生动；尾联与首联相互照应，写出了远离尘嚣的幽静。
借物析理的诗，也要通过形象比喻，产生强大感染力，启发哲理之思。
富有哲理的诗很多，如苏东坡的《题西林壁》，朱熹的《观书有感》等。
这里只讲苏东坡的一首禅诗《庐山烟雨》：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无别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入江奏多。

首联“庐山烟雨浙江潮”，比作“未到”时──即未修行或未开悟时，妄念在心中兴风作浪；尾联“庐山烟雨浙江潮”，比作“到得”时──即开悟后，再看那烟雨、江潮，在心中已是万景皆寂。
除了抒情诗、说理诗外，还有讽刺诗、诙谐诗等等，也因时间关系，就不讲了。
二，改诗：新诗改罢自长吟

大家都知道，诗受到字数、音律、声韵等方面的限制，通常情况下需反复斟酌，草拟后再修改、润饰、定稿。有些即席口占作品，也会经过二次甚至多次打磨。每一首好诗，都饱含着作者的心血。
习近平总书记2016年11月30日《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说：
那些叫得响、传得开、留得住的文艺精品，都是远离浮躁、不求功利得来的，都是呕心沥血铸就的。我国古人说：“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晚唐卢延让《苦吟》诗，前两联是：“莫话诗中事，诗中难更无。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四季折之羽。”后一联（颔联）描写了诗人在吟诗──即写诗时苦苦思索与斟酌的情形。
晚唐杜荀鹤也写了《苦吟》诗。其颈联是：“生应无辍日，死是不吟时。”辍（chuò绰），停止，中止。杜荀鹤誓言：只要活着就不会停止诗的写作，不吟诗的时候那就是死了。
中唐贾岛，半僧半俗。他有一首诗叫《送无可上人》。无可是他堂弟的法名（贾岛本人的法名是无本），“上人”是具备德智善行的僧人。该诗颈联是：“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意思是：在潭边行走，只有水底影子相随；几次歇息下来，只有树木相伴。如果再往深处看，此联体现了他对禅道的领悟：潭上之人与潭底之影，是一是二，非一非二，亦一亦二。这两句是怎么写出来的？贾岛自注说：“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二句三年得”，实际情况未必如此，但充分表达了写诗炼句的辛苦。
对于普通读者而言，贾岛最有名的诗应该是《题李凝（或作“李款”）幽居》：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村。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
邻并：邻居。野色：原野景色。移石动云根：云脚飘动，山石也像在移动。幽期：隐逸之期约。负言：背弃约言。其颔（hàn汉）联为：“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敲”，原作“推”慕容嗷嗷。《唐诗纪事》说：
[贾]岛赴举至京，骑驴赋诗，得“僧推月下门”之句，欲改“推”作“敲”，引手作推敲之势，未决。不觉冲大尹韩愈，乃具言。愈曰：“敲字佳矣。”遂并辔论诗久之。（《唐诗纪事校笺》卷四0）
“推敲”一词，即源于此。相信在座的对这个典故都很熟悉。诗题中人名，唐韦庄选编的《又玄集》作“李凝”，《唐诗纪事校笺》认为是李款──《新唐书》卷一一八《李中敏传》后面附有李款小传，系“‘凝’‘款’形近致误”。恐非。
“草径入荒村”，其中“村”，《又玄集》《唐诗纪事校笺》同，《增订注释全唐诗》（陈贻焮主编，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5月陕西第1版）作“原”天地龙魂漫画，《唐诗鉴赏辞典》（萧涤非等著，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年12月第2版）作“园”。

宋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王安石，一生著作颇丰。他写东西，也是反复琢磨，一丝不苟。例如七绝《泊船瓜洲》中的一个字，据说就修改了十余次。事见洪迈《容斋续笔·卷八·诗词改字》：
王荆公绝句云：“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林楚麒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吴中士人家藏其草华夏龙魂，初云“又到江南岸”，圈去“到”字，注曰不好，改为“过”，复圈去而改为“入”，旋改为“满”，凡如是十许字，始定为“绿”。（《容斋随笔》，[宋]洪迈撰，孔凡礼点校，中华书局2005年11月第1版，p320）
陶岳《五代史补》中有一段齐己写诗，郑谷改诗的佳话：
时郑谷在袁州，齐己因携所为诗往谒焉，有《早梅诗》曰：“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谷笑谓曰：“数枝非早，不若一枝则佳。”齐己矍然，不觉兼三衣叩地膜拜，自是士林以谷为齐己一字之师。（《五代史书汇编》（五），傅璇琮、徐海荣、徐吉军主编，[宋]陶岳《五代史补》卷三，杭州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p2509）
晚唐齐己，僧人，俗姓胡。郑谷，宜春（今江西宜春市）人，七岁能诗。起初，谷屡举进士不第。至887年登进士第，后迁都官郎中。矍（jué崛）然，惊讶，惊视。兼，衣服多重。
我父亲曾经请他的老诗友戴曙，为三茅街道新胜社区老年协会撰写了一阕词：
《西江月·满目青山夕照》
有学有为有乐，无私无畏无骄。愿将脊骨化金桥，连接人间大道。应具金睛慧眼，方能识怪知妖。黄昏颂句记心牢，满目青山夕照。
这阕词，作为一位老友赠送给老年协会来说，语言显得有点生硬，好像含有火药的味道。
经过我父亲和戴老反复切磋，作了一些改动：
有学有为有乐，无私无谄无骄。
愿将余热接薪烧，留取沧桑正道。
莫叹人生忽忽，应知报国迢迢。
黄昏颂句起心潮，满目青山夕照。
这一改，老气横秋之态没有了，火药味没有了，古道热肠和“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的气概显示出来了贾丽莉。诗中流露出了退休老人虽然人生短暂，但报国之心犹存。愿意继续像薪柴一样邪尊懒凰，生命不止，燃烧不息，为人民的事业发挥自己的余热。叶剑英的《八十书怀》诗句：“老夫喜作黄昏颂，夕照青山分外明。”如果仅仅是“黄昏颂句记心牢”，缺乏诗意；改成“黄昏颂句起心潮”，动感、韵律也就都显示出来了。
我父亲自己写的《退休二十年感赋》（也是题赠新胜老年协会的）：
老至无为亦有为，诗词翰墨展心眉。
重修旧作增新意，再谱新声易旧姿。
排难解纷邻里乐，怜孤崇孝世风移。
尚存一息不容懈，莫负人生莫负时。
这首诗的尾联，原来是：“黄昏虽近斜阳美，莫负人生莫负时。”
戴曙老感到上句有点老套，缺少新意，建议改为“尚存一息不容懈”，这是化用了“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的名句。经过戴老的修改，不仅寓意新颖，而且又有了一分紧迫感，使全诗增色不少。
THE END
特别声明：本文作者为张建中老师
图文编辑：周海飞
制作单位：江苏泽熙品牌策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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