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房东:“我这薄衣过得残冬”-人物速写本图 | 引自小人书《房东大娘》封面成都房东:“我这薄衣过得残冬”文 | 无枝上次离开成都前,收拾行李?
成都房东:“我这薄衣过得残冬”-人物速写本
图 | 引自小人书《房东大娘》封面
成都房东:“我这薄衣过得残冬”
文 | 无枝
上次离开成都前,收拾行李时三阪亘,远处飘来一段曾经熟悉的旋律。我走到窗口,看见对面四楼的阳台上有一位身材瘦高的中年人,身穿白色短袖,正面向着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唱歌。
他唱的是《秋蝉》,台湾民歌时代的一首著名歌曲。我虽然是七八年前在校园里听的,可还记得唱的人叫刘文正,名字不像歌手,而像学者;还记得一句词儿喀秋莎吉他谱,叫“我这薄衣过得残冬”。
树上的蝉叫得高昂,可到底已经立秋。于是,我就单曲循环起来,既是怀旧,也是应景。
午后的成都,遵循当季惯例,下了一阵暴雨醒酒汤的做法。
风雨过后,香樟树旁的中年人不见了。突然屋外响起敲门声。
“谁啊?”
“林哥深海恶蛟分身。”
“哪个林哥?”
“房东一禽定音。”
房东原是一位大姐,来交接退房的是她丈夫,年轻的租客估计都称他“林哥”。我跟林哥算是初次见面,外貌却看着眼熟。他笑眯眯地打量我收拾完毕的屋子,空荡荡的床上只有一部在放音乐的手机。
“年轻人也听《秋蝉》啊?”
他话音未落,我已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暴雨来临前对着香樟树唱歌的那个人!
“你们就住对面?”
“对啊,丹姐没给你说吗?”
“那么你是看见我收拾完了就过来的?”
“哪里在看你哦,是你说的三点嘛。”
不管他们有没有在窗口“监视”这边的习惯,我当时本能就对他产生了一阵反感。他翻动嘴皮,跟我扯起要扣多少押金、扣多少水电费、扣多少违约金时,我想起他那张嘴唱过《秋蝉》,心里更是难以接受,耳朵都尴尬透了。
可无论如何,林哥可能就是我在成都的最后一任房东了。事实上,还是他让我在临别前记起了这首遗失多年的歌曲天价前妻吕颜。
这些年来,先后在郭家桥、抚琴小区、白果林、五大花园、浣花小区、草堂北路等地落脚,跟我有过交集的房东得数完两只手的指头。但跟他们的交往,大都是停留在电话中、微信上。浣花小区的一位房东魏姐,喜欢旅行、摄影,比起其他房东,她与我的交流要多一些,就算我搬离后莫镐濂,也经常在朋友圈互相点赞。
当然,交流最多的还是合住在一起的房东,可无一例外,他们都是老年人。印象最深刻当属郭家桥的谢婆婆,我人生的第一任房东。那时我还没毕业,在书店上班,工资少得可怜。房租600元每月,谢婆婆说“年轻人刚出来不容易”,让我押一付一,还帮我给中介说情,少收了一百中介费郑春云。
郭家桥南街很狭窄,两旁的小叶榕遮天蔽日,路面上总是给人潮湿的印象,空气弥漫着一股霉味儿。谢婆婆守着的三居室就在旁边的一个小区,我记得是三楼。当年她就年近八十港片电视剧,视力不好、耳朵很背,可腿脚利索。她说“媳妇儿偶尔会过来”,可我从未见过康熙四妃。她经常都是一个人坐在窄逼的客厅,灯也不开,要么是在闭目养神,要么是在看电视,要么就是在埋头念一本“佛经”程隆妮,每一行、每一页都只印有“阿弥陀佛”四个字。
刚开始,我们相处还很和谐,但是没多久,每次回到屋里,我就会感到一阵压抑的情绪。
朋友来找我时,声音响点,谢婆婆会过来敲门,说“小声点”;上完厕所青木健,忘记关灯,她也会找到我,郑重其事地批评我;有次我没注意,把她的牙刷碰到了地上,她竟然整天都没有把它捡起来,硬是等到晚上九点多,我刚进门,就逮住我说“你把我牙刷碰掉了,下次要注意到”。
“知道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径直冲到洗漱台,把她的牙刷捡起来,再回到卧室,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她不依不饶,仍在客厅碎碎念,“年轻人,脾气不小啊,没耐性”。
我自以为从此跟谢婆婆结下“梁子”,谁知她若无其事,每天该念经念经,该跟我打招呼打招呼,该提醒我关门轻点就如往常那样提醒。甚至有次休假,我没出门,她还喊我一起吃午饭,她说“做多了,吃不完”。我见桌面上炖的是排骨藕汤,有两个炒菜,分量是挺足的,也就没拂她好意。
吃饭时,我想起她虽爱絮叨琐事,可语气总是温和的门派养成日志,过后也没计较,倒是自己耿耿于怀,心存怨念,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但当我酝酿着怎么道歉时,她又说起“你怎么总是回来那么晚”,我正等着她找茬儿,她却接着说,“大晚上,看你穿这么单薄,冷啊”。
我逐渐开始理解谢婆婆的习性,可后来还是借着工作变动的机会,赶着要退房,两个月都没住满。当天她本是要去文殊院烧香,也留出了时间跟我办理交接,整个过程很简单,就是她退押金,我退她钥匙。她从卧室取出一个荷包,里面不多不少600块钱,是我租房时给的押金,原封不动地退给了我。
离开时,
黄逸梵她叮嘱我好好工作,有空可以去看她。我心里默念着“关门小声一点”,微笑着对她挥挥手,关上了两道铁门。
其实很多次,我都有空,而且经过郭家桥,却并没有去看谢婆婆。走在潮湿的街道上潘南奎,我心里很担心:担心当初谢婆婆说的只是一句客套话,再见时她已经不记得我;担心她身体已不健朗或者有其他变故了风速歌。
在那以后,有不少房东或中介在退房时,都曾克扣过我的押金,可也有“严谨”如谢婆婆的人邱宗志,比如牧电路的蓝婆婆:退房那天,她像谢婆婆那样一直在屋里等我。我刚进屋,她就条件反射一般站起来,手里拽着一把现金,还没容我推辞,她就说:“还有十天没住满,房租也得退你几百小人通天。”
我说:“不用,没住满是自己违约,外面中介都不会退钱的。”蓝婆婆说:“我们要退的,年轻人赚钱不容易,我们不能多拿。”最后我说:“多退我一百就行,其他的就全当水电费,不必再细算了。”
幸好时值盛夏,蓝婆婆不必像谢婆婆那样,关怀起我的“薄衣”能否过得残冬。而我也害怕被关怀,害怕关怀过我的那些人都会成为过去,无从找寻。正如这首《秋蝉》,也只是偶然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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